半夜里,突然听到琴声。二人同时惊醒,披衣而起,举灯照见挂在墙上的古琴琴弦微颤似有人拨弄一般,惊诧莫名。
转身见明月隔窗窥人,见月光皎洁如雪。开门走入院中,冰盘悬于碧空;俯视运河,波光如练。尤记起今天是七月十四。周姑持轻罗小扇依靠崔万山肩头并坐于石凳上纳凉。
“明天便是十五,晚间我陪哥哥邀月畅饮如何?”周姑说。崔万山揽她在怀里,点头称是。
早上崔万山外出直到下午才回,在院子里将酒食果品摆满石桌。当晚却乌云布满天空,没有了月亮。
周姑轻叹息一声闭了美目,双手合十轻声道:“小女子如能和哥哥白头偕老,月亮就一定会出来的。”
崔万山看她,周姑庄严静雅,一双纤纤素手合于胸前,圣洁如白玉观音。只是这观音腮边有两行盈盈粉泪。
崔万山抬头望天,又怕她增了烦恼,于是笑着说道:“只怕今天晚上月亮不会再出来了,她没空儿。”
周姑嗔问道:“因何?”
崔万山很认真的说道:“因为今天晚上月中仙子正在陪我饮酒。”
周姑一怔,花枝乱颤,笑倒在崔万山怀里。崔万山把头埋进周姑秀发内使劲嗅了嗅,问道:“为何世间女儿是香的,而男人却是臭的?”
周姑问: “这又为何?”
崔万山笑道:“小妹,每天都要磋粉,抹胭脂膏子,平日里还要熏香。应该是像菜缸里腌制的咸菜一样,腌入味儿了吧?”周姑听后,娇笑不已。
她一手揉着肚子说笑痛了,忽然推开崔万山,掩鼻笑道:“哥哥说小妹是腌入味了,但不知道哥哥这味儿是在哪那个茅厕里腌的?”
崔万山哈哈大笑,伸手做哈痒状,周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连连讨饶。二人笑闹间不知不觉已经近三更。不觉中运河上吹来一阵风,低垂的柳枝横斜过来,风声如千军万马在奔腾咆哮。大风扫云而开,一轮明月涌出。周姑见状大喜。忙斟满酒,起身举杯对月拜了又拜,将酒倾于地上。再斟了两杯酒,端起递给崔万山一杯,自己饮了一杯。崔万山见周姑郑重其事的样子也不敢再玩笑,二人对坐而笑,默默无言。
忽然运河里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极沉重之物跌入水中。风起云动,月亮再隐入云层,天空暗淡下来。耳边只听见呼呼风响,竟把桌上纱罩内灯烛吹灭。黑暗中,见运河上,渔船缥缈间灯火明灭。
崔万山怕周姑受不得水气,忙携手到了室内。周姑焚香再拜了古琴,然后坐到窗前,双手托腮凝望着窗外天空。
风从窗口吹进,烛火莹莹跳动。崔万山忙关了窗户笑对周姑说:“天已经很晚了,月中仙子也该歇息了吧。”拉周姑入帐。
当天晚上,周姑身上寒热大作,三天后方见好转。
自那夜后古琴却不再自鸣。
崔万山外出有时会十天半个月才会回家。好在那叫黄耳的柴犬已经长大,变得强大威武。有它为伴,周姑也不怎么害怕。
周姑偶尔问他做什么去了?他说,总要出去挣钱养她,还要找人打探她父亲和弟弟的消息。她也就不再多问。
崔万山不在家时,她还是经常坐在小院内听鹧鸪的叫声,又记起幼时随父亲去看戏,还依稀记得那些家乡曲调,无聊时她创出新的调儿。
崔万山偶然听到后,问她这是什么曲子,她说是自己新近胡乱编造的。他说好听。
她见崔万山喜欢,每编了新的曲子就唱给他听。崔万山见她高兴,心里也喜欢。
只是有一件事他却迟迟不敢开口。崔万山通过老林已经探听到了周县丞和他儿子的消息。周姑的弟弟在北上途中因年幼,从未吃过这样的苦,路途艰辛就病死了;而周县丞心痛欲绝,悲愤之余天天大喊冤枉,准备上达天庭告御状。然而,他到了边疆没几天也死于一次与异族小规模冲突中。
崔万山看着周姑羸弱的样子,听到她创的曲子也多是哀伤凄苦之调,更是迟迟不敢对她说起。
如此,崔万山过的并不开心。一边是娇妻美眷,另一边是提刀做杀人的买卖。
老林交给他的任务也越来越艰难。他经常为了追杀一个人跑遍整个江南,完成一个任务有时不得不离家几百里,对手也开始变成了一些棘手的江湖人物。
他开始明白自家功夫不弱,但不是天下无敌。一次他被几个人围攻,虽然完成任务,但受伤也极重,却不敢回云间小筑,怕周姑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