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陵县衙北依开阳、青屏两山,南纳晋江、洛江双河,整个建筑群殿台错落,房舍林立,气势恢宏。
此时县衙外边聚满温陵百姓,众人脸上一个个义形于色,愤愤不平。
案件消息是从昨日开始流传爆发,双亲被残忍杀害,姑娘惨遭施暴玷污,此等畜生行径,可谓人神共愤。
这个时代消息闭塞,温陵民风淳朴,出现此等惨绝人寰的强丶丶丶暴案件,犹如平地惊雷,好似山崩海啸,亦如火山爆发一般,在百姓心中引起凶猛震颤!
听闻消息的愤怒的人群如同涨满河槽的洪水,突然崩开了堤口,咆哮着,势不可挡地涌进县衙外边,各种讨伐、鄙弃陆家恶少的声音此起彼伏。
“严惩陆家恶少!严惩这个畜生!此等惨绝人寰的行径,定要将他浸猪笼!”
“你们就别囔囔了,今日是无能县令主持,他不过就是个入赘官婿,你能指望他主持什么公道?不怕自己被沈家生吞活剥?”
“哼!天下总有主持公道的地方!官商勾结,狼狈为奸,青天有眼怎么不降道天雷将这些污吏奸官劈死!”
“难道只有在下一个人认为,此事里边存在蹊跷?
温陵如此之大,人如此之多,为何陆家少爷不强丶丶丶暴其他民女,偏偏对陵原村的这个姑娘行不轨之事?”
“有理。案件消息都是那民女的一面之词,消息是否可靠有待确认,没准两人是故意而为之?没准陆家少爷才是真正受害人呢?!
这年头麻雀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就是。我估计这女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好家里边不待,非得到外边抛头露面,现在连双亲都被她害死,活该!”
“她双亲死了也好!我要是有这样的姑娘,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省得活着丢人现眼!”
“阿~弥~陀~佛!愿世上恶人尽受惩罚,好人皆得善果!”
……
县衙里边,大堂之上高挂“明镜高悬”的牌匾,大堂之下贾似言脸色纠结成菊花似的,心里边可谓是五味杂陈。
他原以为这位唐大人懂得为官真谛,慎言慎行,想不到他竟然真的处理这起棘手的案件。
往日唐逸给贾似言的感觉就像是幕友一般,言行举止给人平静随和温文尔雅之感。
可是如今的唐逸却是陌生极了!
此时唐逸高座大堂之下,却给人一种不怒而威,气势汹汹的怒意。
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是有些复杂,就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但在那些温柔与冷峻当中,又有着属于他独特的俊朗与桀骜。
就仿佛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上,长长的船身差不多感觉不到海洋的阔大波动,忽而一阵轻微的东风吹起,立马爆发铺天盖地的海啸!
啪!
贾似言被惊堂木吓得心头大颤,冷汗冒出。
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唐逸大刀金马坐在那里,怒声说道:“升堂!”
大堂两边站立着手执水火棍的衙役,个个脸色肃然,随着唐逸惊堂木一拍,众人齐声大喝,“威——武——!”声音鼓荡在大堂之内,声如洪钟,如雷贯耳!
听闻开堂,县衙外边百姓纷纷探头,看到坐在高堂之下的唐逸,目光皆是露出嘲讽之意,讥笑不语,不过是个贪财的无能县令而已。
唐逸面无表情,大声说道:“带疑犯!”
立马有两名衙役带着一位疑犯进来,唐逸仔细一看,嫌犯陆文远一袭锦衣长袍,风度翩翩。
虽然穿戴犹如翩翩公子,但是行走之时,却是威势逼人,猖狂放肆的模样和八字步的大跨还是出卖了他的脾性。
衙役刚刚放手,陆逸一脚踹开一名衙役,怒声喝道:“给我滚一边去,没眼色的狗东西,不知道抓疼了本少爷!”
那衙役忿然作色,心有怒意,却是敢怒不敢言,陆家乃是温陵有名的商贾之一,可不是他们寻常衙卒可以招惹的。
陆文远抬头看向唐逸,气急败坏的脸上瞬间布满恭谨之意。
跪身行礼,恭敬笑道:“草民陆文远,见过唐大人!”
唐逸心头微凛,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这显然是一位笑里藏刀之人。他目光淡淡,扫了陆文远一眼,大声说道:“带人证和苦主上堂!”
县衙外边,一对老夫妇相互搀扶,颤颤巍巍地走上公堂,瞧着衙内庄严气氛,再听外边喧哗四起,老夫妇吓得双股颤颤,抬头一瞧,见青天大老爷坐在案上,吓得脸色煞白,立马低头下跪。
只听那老头嘶声力竭,破涕叫喊,
磕头道:“青天大老爷啊!你可得为我那可怜的侄女做主啊!我那侄女被贼人玷污,双亲更是惨遭那畜生贼人的毒手!你可得替我们做主啊!”
稍顷,
苦主也就是被玷污的民女,被两名妇女小心扶了进来,那民女刚刚出现,高堂本是热闹的气氛,立马犹如堕入了冰窖,冰冷至极。
唐逸眉头微皱,只见那民女模样可人,容貌俏丽,但此时她那白皙脸蛋却是伤痕遍布,血迹斑驳,双唇发白。
唐逸注意到,民女不仅身体上伤痕累累,精神上还蒙受了严重损害,状态似乎很不稳定,神色憔悴,似乎随时都会昏死。
她跪在地上,双眼无神,恍若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唐逸脸色阴沉得厉害,此番遭受侵害的民女名叫严凤凤,一同前来公堂乃是她的婶婶跟叔父。
三人跪在公堂下边,只见严叔父声泪俱下,哭得不成人样,严婶婶却是神色慌张,不知所措。
人证和苦主刚刚上堂,公堂外边有人不淡定,立马开始起哄。
“原来这就是那小娘子啊!渍渍渍……别说这模样长得可真水灵啊!可惜以后就是个破履了。”
“你还是不是人了!人姑娘被恶少侵害,双亲惨遭被杀,你还在这说风凉话!”
“我说风凉话?你仁慈,你有心,行了吧!
青天白日,她不好好在家呆着,抛头露面瞎晃悠,被那恶少侵害也是她活该!”
自古都有站着说话不腰疼,喜欢说风凉话的人。他们成天唧唧歪歪到处黑,说这个不合理那个合理,说这个活该那个活该。
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是。
啪!
唐逸将惊堂木猛地一拍,大声怒喝:“公堂之上,禁止喧哗!谁再敢胡言乱语,杖行伺候!”
围观百姓连忙闭嘴,噤若寒蝉,再不敢胡言乱语。
不过,
众人看向唐逸时,心里边微微诧异。
今日这位唐大人不怒而威,怎觉得顺眼多了,似乎……有些硬气!
唐逸看着底下两位夫妇,露出柔和面容,怡颜悦色道:“严氏夫妇,根据证词,当日深夜,你们听到隔壁传来打砸声响,急忙跑进受害人屋子时,看到有贼人正对你侄女欲行不轨,最后更是将受害人的双亲残忍杀害……
你们可看清楚了,眼前这人,可是当日闯入你们严家的贼人?”
严叔父将泪水擦净,看着身旁的陆文远,却是吓得脸色煞白,随后气得脸色涨红,
切齿痛恨道:“就是他!就是这个畜生,就是这畜生将我那可怜的哥哥嫂嫂给杀害的!”
严婶婶急忙拉扯丈夫一下,偷偷瞪了他一眼,急忙辩解道:“回青天大老爷,当日……当日我与丈夫皆在休息,听闻凤凤呼叫,便急忙过去察看。
可惜,等我们赶到之时,那畜生贼人早已是夺窗逃跑。我们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至于相貌如何……
我们没有看清楚。”
唐逸眉头微皱,冷声说道:“你们这证词似乎与之前有过冲突。”
严婶婶吓得泪水不止,急忙辩解道:“青天大老爷!我们……我们半字不识,不懂言论,这着急生气说的话语,前后难免有些冲突,还望大人恕罪啊!”
旁边严叔父似乎有话要说,却是被严婶婶一个眼神制止。
见着这一幕,贾似言心下一沉,暗道一声坏了!
唐逸看了看旁边得意一笑的陆文远,心中顿时了然,陆家速度倒是挺快的,竟然将严氏夫妇买通。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是亲侄女,又不是亲闺女。
他们知晓陆家财富之大,定是不敢冒险得罪,否则陆文远若是被杀的话,想到被陆家报复的严重后果……任谁都不敢指认。
陆文远直接起身,拍了拍膝下尘土,气焰嚣张地看向唐逸,得意笑道:“大人,如今事情已经清楚,在下乃是被冤枉的。”
唐逸怒瞪一眼:“跪下!”
陆文远愤怒至极:“我已经证明是被冤枉,凭什么让我跪下!”
唐逸眼神倨傲,盯着陆文远,一字一顿说道:
“就凭这是公堂,本官是温陵县令,本官要你跪下,你就得给我乖乖地跪着!
即便人证证词不足,如今还有哭主在这!
若是再不跪下,本官就治你一个扰乱公堂秩序之罪!当笞刑五十!”
噗!
陆文远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抬头看向唐逸,目眦欲裂,愤恨至极!
唐逸无视陆文远杀人的目光,脸色温柔,看向苦主严凤凤,轻声细语道:“严凤凤,你且看清楚,可是旁边这人坏了你的名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