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天明,日已当空,若非酒舍之中又再聚了些许酒客,甚为吵闹,云涯儿大概还能再睡半晌。这般极不情愿掀了薄毯,从地上爬起,却又花了半天功夫,才能站起身来,歪歪扭扭步出门去。
昆阳之中,已无甚可打探消息,但云涯儿实不清醒,又不想废那脑筋思索所去何方,索性直往北边行去,就连路旁之人所在议论何事也未能听清。待其清醒之时,只觉冷风扑面,如此清爽,实在是不想清醒也有困难。原来自己已稀里糊涂走至一山谷之中,正值风口。
观此谷狭长,又无可避风之处,前后谷口似乎一般远,既然入了,自然也无退回之理。因而硬着头皮抱起双臂顶风而走。不知是因风大,还是身子寒冷之故,此行之步意外艰难,终是历尽艰辛,才走至对侧。一出谷口,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一马平川,往日来这颍川之时,似乎从未见过此处。走之一阵,更觉身上越发暖和,再看天上太阳,比之方才,并无不同。不禁大惊,即便此处平坦并无风来,如此季节也不应有如此温差才是。且前方宽广无垠,一眼望不到边,哪里像是颍川该有地形。
继而猛地拿开右臂,仔细望于掌心,其上纹路却并未显现。如此反倒更为纳闷,既然此处并非幻觉,那己岂不是完全不能寻得村镇歇脚?想至此处,不由加快脚步,只求能在天黑之前寻得安全之所,决计不能如同上次在冀州之时那般。
又行一阵,仍旧未能寻得人家,却是发现前方平坦之处,竟赫然立有几块大石。石虽不高,但终究与这周围开阔格格不入、尤为显眼。更为惊奇之是,走近之后,发现此些巨石规整有序,完全不像意外散落,更似有人刻意摆放。不过云涯儿立于正中,并不能观得此些之石所摆是何形状。好奇终归好奇,也不能因此耽搁赶路而露宿此处,只得再望各石一眼,又朝北去。此行一路,心中却仍对那石念念不忘,总觉曾在何处见过一般……
往后辗转各县之中打听司马德操所在,耗去一月有余,仍一无所获。除了偶尔能够听得南阳战事以及各路叛乱以外,并无其他见闻,就连危险也未遇得一次,过于安闲,因此更觉身旁似乎欠缺什么。路过襄城之时,忆起往日与楚阙在此种种,才顿时想通,原是楚阙既不前来刺杀,也无机会搭救,已久未露面。加之其迹难寻,云涯儿甚至怀疑楚阙是否还在自己身侧,奈何不敢以身犯险试探之,也只得空在心头挂念。
而这襄城繁华仍在,故人却不在旁,未免又再触景生情,云涯儿并未入城,继续北去,又是几个日夜,来至一名颍阳之县。此县比之襄城县稍显贫乏,比之襄阳更是天差地别,不过好在往来行人已比战乱之时多之几倍,不至凄凉。而观此地民风淳朴,似是极好打听之处,于是兴致又起,上前向各人询问。
此处之人听闻司马德操之名,反应倒是比别处更为平淡,既不欢喜,也不夸赞,只是反问云涯儿为何要拜访这司马德操,这一问,倒是真将云涯儿问住。寻思自出村以来,只是一心想着当做些什么,而如今未完之事,当然只有寻找宝书与答谢神医两件。宝书下落不明,自然无从寻起;而那神医其实也无音讯,不过是想通过名士了解其所在而已。如今这般千方百计寻找司马德操,却忘问神医之事,岂不是本末倒置了?不知不觉竟还浪费一月之久,实乃糊涂。
幸而得此村人提醒,才不至于将往后时日也一同浪费,于是感激答道:“其实我此前来并非必须找得那位贤士不可,此事说来话长。我所要寻,实为一名医,因不知其下落,而又听闻此些名士素来交好,故以为可以从那司马德操之处听闻神医之事,方可去寻。”又再拱手行礼,直入正题,“不知仁兄可知去年疫病之时,是哪一神医于襄阳郡中悬壶济世,而助我乡人脱离了疾病之苦?”
见那人轻摆其头,云涯儿并未有多失落,毕竟本来就未指望能在路人之处寻得神医下落。正欲告辞,那人却叹之一声,道:“这神医下落,我自然不知,但你若真是为此,那我劝你也无需去寻那司马德操了。”
听此之言,云涯儿自然疑惑,又问为何,那人遂望云涯儿一眼,再又说道:“往日不知多少达官贵人前往拜访,请其出仕,也未多得厚待,更不乏避而不见者。我观你也实非如何显贵之人,大概也非师承名家,凭你这身份,又怎能见得如此之人?”说罢,又劝云涯儿莫再浪费时间追问此事,而转身离去,
弄之半天,原来此人所问来意是因此事,虽然此番也是好言相劝,并无恶意,但云涯儿又怎愿就此放弃。想来那庞德公也是隐士,见得达官贵人未必比那司马德操要少,还不是热情好客?怎到了司马德操之处就变得如此嫌贫爱富,如何观之也不可能是那高士该有品性。想必是那前往拜访显贵未能如愿,而四处散播谣言诋毁于其罢了。
但即使自己不怕白跑此趟,此处村人不愿告知司马德操所在,自己又能有何办法?只好安慰自己,此处之人既然对那司马德操态度不同,想必已离其所在不远,应当总能遇上愿意告知之人。
于是将心情又再调整一番,沿路问去,可惜路人多半是此态度,倒是有几孩童对其所为颇为好奇,并且出言不逊。本来依照平日性子,又怎会饶过此些孩童,然而因在他人之处,害怕惹事生非,只得忍气吞声,装出一副礼贤下士之貌,对那孩童仍是毕恭毕敬。如此却是歪打正着,令一孩童刮目相看,并言“如此之人,想必能够见得司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