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之后,云涯儿半天未有回过神来,只觉双臂酥软、全无力气,这番总算有惊无险得以脱身。随后查探四周,实未有人,却也不见先前黄雀,就连雀鸣亦已不能听得。虽是疑惑,但也顾不得那多,想来此地不宜久留,便又小心翼翼摸入一巷。
说也奇怪,自己方才于屋中那番动静,竟未有人前来查看,这番己已逃走,也未有人追,倒像只为将己困住,而非有意加害。然而若说列出己欲杀己之人来,倒也还能排上几号,可这欲牵制自己之人,却是实在想之不得。何况自己并未管这世间之事,对他人应当毫无妨害,只不过是要……想至此处,忽然茅塞顿开,若是如此,倒可以理解,只是那几声雀鸣又不知何意了。
这般一边思索一边于这巷中摸索,废弃之物见得不少,却不能望得出口。反而越是往里,越需绕开更多杂物,行进之速比平时要慢许多。想来大概已入过半,若再返回实也不算值当,只好继续前进。一路之上还不忘粗略查看废弃物中是否有那可用之物,不过皆不令人满意。
行之一阵,忽觉此巷甚为眼熟,不就是先前自己寻得书简之巷?一想那头通往市集,便心中大喜,也不管那阻拦之物是否有用了,转而加紧脚步,连走带跳,直往出口。
眼看越过那被己挪开之柜就可出巷,结果隐隐望得正有二人于巷口东张西望。云涯儿急忙蹲下身来,探头去看,只见那二人交头接耳,不知商议何事,且还不时朝这边望来。因是才刚从租住之处逃脱,不免做贼心虚,深怕那人是来寻己,只得就此掩藏,伺机而动。
哪知等之一番,二人非但未有离去,反朝巷中走来。无奈之下,云涯儿只好又再寻找遮挡之物蹲行后退,尽量显身形。好在那二人一边前进,一边低头搜寻,并未注意云涯儿这边,待其走近一些,还能听得二人交谈。
其中一人口中诧异明是将物藏于此处为何寻找不得,另一人则怪其太过疏忽,如此人来人往之处怎能藏物。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本来还是一人疑惑一人指责,说之一通后,被责那人显然已大为不悦,呛声说道:“你当时只叫我藏好那物,莫要被那官军搜去,又何时与我说过那物重要?我只当是什害人玩意,未有抛入河中,还能记得藏在何处,已是仁至义尽,你竟还三番责我!不知是谁在官军来时差点吓破胆子,当场便溺裤中!”此言一出,两人顿时叫骂开来,也不说理说事,尽挑污言秽语相骂,自也忘再寻其物。
见得如此,云涯儿便猜想莫非此二人是来寻被己所拾之书?按理来说,拾得他人之物,本应归还,才是人之常情。但观二人绝非善类,言语当中也已透露是为躲避官军,又怎能轻易交还。还未弄清书中玄机事小,若二人为此不依不饶,反而有心加害,岂不因小失大?如今也只能一不做二不休,就此将书昧下,静观其变了。
争吵一阵,先骂那人突然停口,而伸手喊停,向另一人劝说道:“且慢!你我二人岂能为这等小事伤了和气?且方才争吵闹出太大动静,已不可再于此停留。反正那物是从半道顺来,今日失了,也只能当是你我没那福分享受富贵,还是尽早退去为好。”另一人见其不再相骂,倒也不再追究,而点头同意,便又一前一后直往云涯儿这边跑来。
眼看二人逼近,心想万一被逮个正着那还得了?云涯儿顿时站起身来扭头就跑,却是听得后方二人各惊喊一声,随之脚步愈渐远去。直至只有自己一人动静,才敢回头望去,而那二人早已不见踪影。想来做贼心虚之人原不止自己,倒是安心许多。
随即又再权衡一番,自己若是就此原路返回,万一猜测错误,岂不是又再自投罗网?如此之险,显然大过那边二人。且料想那二人定早已逃走,应当不会驻留,怎样来说,也是从眼前出口离去更为保稳。继而小心查看,确认二人实未返回,便鬼鬼祟祟往那边摸去。
待到摸出巷口,已近傍晚,街上摊贩行人已比来时少了许多,剩下那些也是正欲离去。想来还好不是空无一人,否则自己岂不太过明显,遂又混入行人当中,佯装买物归去之状。
好巧不巧,刚一走出市口,远远便能望得那前方骑驴之人。于是欣然追赶过去,与其好好攀谈两句,强行又再为其牵驴。那农夫倒也机智,嘴上虽是拒绝,却任凭云涯儿拽住缰绳引路亦未有何阻拦,最后索性全然不管,吟起诗赋来。
这来时未有心事,自未将农夫所吟诗赋放在心上,可走时听得其赋,越听越觉耳熟,仿佛才刚读过一般,但又绝非农夫来时所吟。冥思苦想一番,忽然心中一紧,此赋正是自己拾得书简之上内容,为何这农夫会吟?不过碍于拾书之事不甚光彩,不想令农夫知晓,而未敢相提。
又行一路,听那农夫反复吟唱那赋,云涯儿终是难忍好奇,旁敲侧击问道:“不知先生此赋是从何处听来?鄙人往日从未听闻,今日听来,只觉其中甚为玄妙,故而好奇。”想来如此应当不会露出马脚。
而那农夫平日一向小心提防,此番听其之言,却是一反常态,就连好好也忘言说,便直接说道:“平日观你游手好闲,只当是那纨绔子弟,不思进取,未想竟这般独具慧眼,看来我亦也有看走眼时。”旋即行之一礼,再而答之,“此赋乃司马徽上月所作,你一月皆在村中,自然不曾于村外听得。”说罢,便又自顾吟唱起来,全然未有等待云涯儿后续言语之意。
得此之答,云涯儿实已目瞪口呆,因其无论如何也未曾料想到,眼前这农夫竟敢直呼司马先生之名,自也不知如何再问,倒是正合农夫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