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周瑜侧过身来背朝桂元,并使来眼神,“只是我家车马仅余两乘,夫人一车,我坐一车,本应正好,但恐夫人还有随行家眷,招呼不周,还请告知,在下好作准备。”
此番暗示,云涯儿并未领会,但也不碍如实答之,而仍抢言客套,劝说周瑜不必相送。然对方听罢,只点头思索,请云涯儿等候,离屋去了他处。
见得四下已再无人,云涯儿立凑桂元跟前,小声斥责,“我等前往寿春又非玩乐,你无事招外人作甚!想你跟随一路,莫不是为坏我好事而来!”
“夫人莫忧,且先听我一言。”面对于此,桂元仍伏案托腮、漫不经心,“那吴中孙家虽已不如孙子当年誉满天下,但也好歹为一方名门,岂是你我这来历不明之人能随便能访之?若真如此,只怕那孙姓小儿早已被仇家杀害,哪还轮到夫人相见。而这周家主人官居高位,其子欲访,自畅通无阻,若能……”
话未说完,察觉周瑜又入屋内,桂元立收言语直起身来,改坐为跪。但知晓其计,已无需说明,云涯儿亦能猜得,这般终可断定前后之事确实为其安排。只是未曾想到,此人不但能审时度势,竟连活人也被其计算在内,也不怕中间出何纰漏。
正想之余,周瑜已走近身侧,再行询问,“行程之事在下已吩咐下去,奈何还需等候各人准备,只怕今日难往,不知夫人可否于别院留宿一夜,明日再行?”
按理来说,本应全然不愿有周瑜跟随当即拒绝才是,但经方才桂元晓以利害,已有动摇。权衡之下,想来若有周瑜同行,即便路上耽搁,到达寿春之后,拜访孙家自也更为畅通,反能节省时日,似也当同意其议。随即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自己从始至终皆欲前往长沙打探赵锦下落,何时说过要接近孙家?奈何此刻若当于桂元之面拒绝,想必自难如愿以偿,又何必自讨没趣,遂与周瑜客套两句,勉强答应。
安顿好后,要说这周家别院,远比自己平日所能住得之处奢华百倍,不禁叹之这周瑜果然非同小可,若有其助,只怕见那孙文台也不过片刻之事。然桂元倒不急通知随行之人,一入院内便大呼一声,寻至为其所备之房,仍倚墙而靠,等候云涯儿歇去,既不多言,也不四顾,颇为反常。
而因下人皆对己毕恭毕敬,除那桂元之外,倒无一可随意言谈之人,忽又觉这富贵人家也不过如此,平日未免太过枯燥,难怪喜交名士、四处走访。但又因对桂元早已无甚好感,自宁愿一人独坐屋中,也不愿与其详谈,随即早早入得屋中,只等困意来袭。
静坐许久,顿觉难耐,闲来又于屋内四处走动观之,发现此屋原为女宾准备,梳妆用具样样齐备。忽而望得一镜,不由心生好奇,终忍不住凑至其前,细细观之。借着烛火之光,虽不明晰,但镜里之颜,确实乃为楚阙,再观额上,模模糊糊望得那疤,仍有惊讶。尽管先前早已被桂元告知此事,自己亦曾摸得,只镜中所见那疤,其形其状,无不与自己印象当中全然一致,未有丝毫偏差。若硬要说有何区别,那便是其色更浅,似也更小,不知是因屋内昏暗所致,还是因楚阙肤色本就更浅,一时之间也难以弄清。
混乱之时,忽又听得屋外传来一通叫喊,似为桂元之声,“诸位壮士,是否有何误会?我随主人来此借住,虽晚饭可口,不由多食而令你家主人心疼,但也不至于以棍棒相驱吧?我请主人预支些工钱赔偿可好,能否莫要将我赶出。”
想之桂元素来不言好话,今又作怪,不予理会正好令其吃些苦头。但却未想与其搭话之声,听来也有怪异,“莫要诡辩!我观你贼眉鼠眼,不似好人,幸而我家主人宽厚,不与你计较,乖乖离去自可,日后是否为恶,自也与我等无关!”
一听此言,云涯儿当即以为计划败露,顿生心虚,只怕稍后周瑜便来与己质问,却又不知此刻能做何事以保桂元,索性想来不如随其一同逃去更为妥当。远离立从屋内蹿出,还未立稳,霎时发现桂元已被周瑜家仆围得水泄不通,己难入内,其亦难出。
而桂元倒仍眼尖,见己出来,立高声呼喊,“夫人莫惊!我已知晓定是因我先前得罪于那何老儿,令其怀恨在心,故而欲加此罪赚我,我自将理说清便是,不劳夫人费心!”
未想其于如此关头竟还能说这胡话,正欲替其圆说,便有周瑜家仆凑至跟前轻声细说:“夫人,我家主人见此仆太过张狂,明明口中头头是道,却处处喧宾夺主,令夫人多有难堪,故而略施小计,欲将之教训一番,以便夫人日后能……”不等其人说完,只见桂元忽的蹿起身去,攀至墙上踢翻两名家仆,此景哪是其被教训,分明就是在此闹事,终令云涯儿信得其言,收了惊恐真懒管之,而改立于一旁静观其变。
哪知桂元稍占上风,便故意借机撒泼,一边斗来,一边喊之,“你等未免太过小气,不过一餐饭罢,难道还能将你家吃穷不成?且偏偏又不要我赔,只逼我归去,岂不是欲害我受主人责罚,此计好生歹毒!若那老儿对我不满,出来当面对质便是,暗中伤人算何英雄!”言罢又已夺去一棍,打翻四五家仆。
憨斗之间,周瑜已问讯赶来,身后亦跟五六家仆,其中似还有一老者。见得眼前情形,周瑜稍有皱眉,但无一言,而令云涯儿更为疑惑。待到家仆已全不敢再与桂元战时,忽见几名刀斧手从外飞身涌入,直将桂元围住,并有其中一人喝道:“以阁下身手想必绝非寻常家仆,不知冒充下人潜入周家有何企图?若为求财,还请阁下开个价钱,不动干戈自好;若为我家主人而来,还请留下头颅,日后自不必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