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思苦想之下,终是决心答应镜月请求,道别再三,其临走之时忽又返回叮嘱记得回村一探,而只当乃为不舍寒暄之语,并未上心便送其回帐。
归来之时,察觉两侧兵卒各皆频频望来,眼神怪异,更有小声议论者,不过因正行途中,并未听清所为何事。直至返回帐外,才是发觉杜远又再倚于帐侧旗杆之前,拍手笑来,“廖副将如此自在快活,每往一处皆有佳人相伴,难怪不愿返回黑山,功名利禄比之一世逍遥又怎值一提?”
此人果然仍不忘以此事挖苦于己,但如此情形也懒与其细辨,只步上前去责其莫要胡言,而杜远仍一脸不屑,改看其指,“无妨,此白波军中谁人不知张将军乃为女子,只不过碍于杨奉威压不敢造次罢了。原想这杨奉不过乃此乌合之首,倒也算知进退、识时务。即便早前我未见得张将军之面,又有何妨?多话之人亦能告知于我,莫非你来之时未能听得闲言碎语?”
原来途中所遇各人乃是为此而显怪异,此倒令云涯儿惊讶不少,看来杨奉确实并未打算为难镜月。只是心才稍稍安稳些许,杜远便又不合时宜道来,“只可惜杨奉治军不严,明称义军,却如山匪营寨一般,当差之卒竟能交头接耳,往后难成大事,廖副将你又何必屈居于此,天下如此之大,何愁不能寻得一二美人?”
虽说话仍无正经,但说客之意已展露无遗,其之话术确实精进不少,知晓己并不在意高官厚禄便改从他处循序渐进,可惜其亦未看穿己意,若非己已先下决心,随其离去,其又怎能得手?
“只是,想必庸脂俗粉自难入得廖副将之眼,毕竟沾花捻草不过人之常情,又怎会真作眷顾。最终自当仍归那倾城正妻之处,不如我先助你二人团聚,再思是否返回黑山如何?”正思之间却未想得杜远竟能一语中的,顿时震惊不已,不敢再作轻视。
随即将信将疑小声试探问之,“莫非你知楚阙如今身在何处?”
“自然不知。”杜远答得干净利落,丝毫未有半点掩饰之意,随即直立站稳,又从腰间掏出一物摆弄,“但我于汝南养好伤候,顺道途经寿春,也曾打探一二,令妻如此高调之人绝不会隐于客乡几月而无任何动作,至少寿春之内贩卖强身健体药者皆被那孙策驱赶,如今已再难见踪影。故而猜测令妻早已离去。随后受召返回黑山,却是听闻有人正秘密联络张将军,而其名义便是张黄雀。未想来至此处竟还有一张黄雀,于是猜想是否黑山之处也为假冒。”
铺垫一通,杜远终将手中之物握紧,奔入正题,“廖方将不妨与我一同前往探查,若非假冒,你夫妻二人便可就此团聚,若我所想为真,也算助我一臂之力,往后自竭力回报此恩。于你而言并无半点损失,大可尝试一番。”
尽管其言确实已将云涯儿说动,然而绝非如其所言那般并无半点损失,而有其在侧便是最为危险之事。不过无论如何,确实也有些在意为何那“主公”非以楚阙之名四处集结黄巾不可,若为攀附张宝,随便找来一人不也可行?就连自己也不曾知晓张宝收过楚阙为义子,这各路黄巾又怎会知。
但细细思来,此全不可信之言,偏偏杨奉信了,而观杨奉实也并非毫无主见,其中定有己不曾知晓之秘密才是。退一步而言,即便其中真有阴谋,此行艰险非常,就连镜月尚且有这等觉悟,自己若再惜命畏首畏尾,岂不更是说明己为彻头彻尾贪生怕死之徒?且连自己所铸之错也不敢挽回,往后余生又还有何可眷恋?一盘思量,总算又再下定决心,应允杜远所提之事。
这去意定了,尚未实施却又顾虑泛起,毕竟自己此刻仍为徐晃部卒,即使杨奉猜忌,也暂未作驱赶之意,又该怎提此事。杜远听之,仍旧不以为意,放回手中那物直往前迈开几步,“不愧是廖方将,不仅神勇盖世,更是知晓自身举足轻重,只可惜那杨奉却并非是何爱才之人。我早已向其提过此事,其言不过一卒罢了,随我借用,为此也已征得徐晃同意,不知廖副将还有何顾虑,是否须向杨奉问明?”
弄之半天,原来其早有准备,前后游说半天不过逢场作戏,难怪这般胸有成竹。而往日与其相处经历终归仍令云涯儿不甚放心,遂请其稍作等候,前往徐晃帐中问明。结果徐晃自是虽有惋惜,但并不挽留,言说之间已认定杜远之意为真。
如此一来,已是全无再留此地必要,翌日与徐晃杨奉辞行,道别镜月,便同杜远那几名部众一举出发,倒又有马可乘。而此行本可直往东去便可入得冀州,杜远为兑其承诺,却引路南,欲按原路返回襄阳。
一路行来,本对杜远信守承诺之举颇为赞赏,满心欢喜设想归还村中之后定先前往替镜月打扰楚阙之屋。然几日过去,杜远对己处处迁就,既无千方百计骗己归还黑山之言,也无立功心切之急,终再使云涯儿不得不疑。与其说是杜远是为感动于己,倒不如说是为监视自己一举一动。虽不知杜远为何如此,但此行难得顺畅,反正也从未真心信过杜远,自也懒管那些。
此番有马助行,并且有那杜远充作向导准备充足,穿州过县自全不在话下,一月左右便已返回襄阳郡外,途中耽搁琐事与同镜月前来所遇,更是不值一提。
然正因此行太过顺畅,眼看已离中卢不远,云涯儿忽而又生顾忌。想杜远一向立功心切,如此关键之时不去筹备举兵起事,反来说得于己。而己几斤几两自是再清楚不过,既无扭转战局之才,又无富庶家财可资其军用,纵使黑山再怎缺将,也绝不足使杜远至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