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棠背着手走得不快不慢,园中月色分外皎洁,映得石子漫路如铺一片银海。
他听得身后脚步声很轻盈,穿得鞋底定是十分柔软,男人踏力重,爱穿厚硬底的官履。
能在应天府四处乱跑的女子还能有谁呢,沈泽棠眼神微沉,装做毫无觉察的模样,悠闲地过亭榭。
亭榭连着拱桥,拱桥再走百步,便是他歇宿的院落,门前有两盏簇新的红笼亮着。
那人还坚持不懈地跟着,却因骄矜而不肯开口......沈泽棠忽然顿住转身看她。
她穿荼白洒花春裳,着海棠红马面裙,梳桃心髻插鲜艳的珠翠,神情显得猝不及防,乌溜溜的眸子倒不见慌乱,抬手轻拢鬓边的碎发,刻意压软了嗓音,叫着棠哥哥,别来可无恙?!
一个名门正派的关门女弟子,刻意做大家闺秀的姿态,可能唬得住初相识的,然沈泽棠看来,却觉的很有些玩味。
“夜已深,唐姑娘还是早点回去歇息罢。“他立在月光下,月光入了他的眼,如水的温和。
唐金做不来低眉垂眼小女娇羞,索性落落大方看着沈泽棠:”一别数年,棠哥哥还是当年的样子。“她又拢了拢鬓发,语气难得含了惆怅:”我却老了。“沈泽棠笑了笑。
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在正值春秋鼎盛年纪的男人面前,说自已老了,他只能笑笑。
唐金接着说:“别人怎么说,我都不理,棠哥哥你说,我可有老麽?”
她其实如天下所有女子般,在倾慕的人面前,总是特别在乎青春容颜。
哪怕白发苍苍时,也希望在他眼里,自已还是最鲜美芳华。
沈泽棠怎会不懂她的心思呢,他避而摇头笑道:”你不该来问我,因为我与你并不熟识,说真话你会受不了。“
唐金可不傻,立时会意地涨红脸,她生气的喊:”哪里不熟识了?你接了我的绣球,却以有妻女为由,连纳为妾的机会都不肯,我哪里有不好?默默等你了这些年,你就没有一丝感动麽?“
沈泽棠有些苦笑:”感动就要娶你,天下没有这个理。“
”女子都是不讲道理的,棠哥哥竟不知道?“她跺跺脚,开始胡搅蛮缠:”你要嘛娶我,要嘛答应我件小事。“
能把一件小事同娶她相提并论,哪岂还会是件小事!
若是平常时候,沈泽棠是不屑理之的,却想起筵席上唐同章的话:“五姑娘虽刁蛮却是知分寸的,你瞧这些年她不肯嫁,却也未曾去京城纠缠你,她其实也很苦恼。”
注视着唐金的面庞,翦水双瞳被树影摇得忽明忽暗,他默少顷终淡道:“你说是件甚么小事。”
“你先答应我。”她笑得有些狡黠,沈泽棠噙起嘴角,转身就走。
”诶.......。“唐金忙叫住他,咬着嘴唇低低说:”此次你到此巡查,无论发现甚么,都留我父亲一条命可好,他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