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暻接过翻看杨衍印章,主事江吉招呼舜钰至身侧坐下,从桌上抓了把炒瓜子给她:“这是山东清吏司丁郎中进京述职带来的,味道比京城的香。”
舜钰谢着接过,侍卫恰端来一盘洗净的圆柿,她笑道:“大理寺的柿子又大又甜,我拣了些带给你们尝尝。”
众人开始分食柿子,员外郎黄克叹口气:“原六部五寺二院间,每年属吏部的柿子最丰盛,现沈阁老不在了,听闻有棵百年的老柿树,花不开果不结,蔫蔫将枯。是以草木也非无情物啊!”
张暻看了眼默默磕瓜子的舜钰,岔开话说:“太平县衙门呈案来,说是随周忱一道出京赴任的侍从,被毒死在一农户家中,验得是熏肠表面抹了砒霜,那熏肠是在合和张十四烧腊小菜行称的,老字号的店不会干砸营生的买卖。周忱说有人投毒,却未看清其模样,那日雨势又大,甚麽痕迹都没留下,倒成了桩悬案。”
“农户可有嫌疑?”江吉想想问。
“农户是个鳏夫,得了银子即去出嫁的闺女家凑和歇一宿,倒无嫌疑。”张暻回他:“这事儿暂不谈,还有桩更蹊跷的案子,距京五里南平县,以倒卖字画古玩好器皿而闻名。其间有家铺子,某日一个青年扛着麻袋上门,要变卖祖上留下的奇珍,遂取出七八物件摆于桌面,那掌柜原还当不过是些金银玉翠,待得细细品鉴,被唬得神飞魄散,你们猜这是为何?”
“这哪里猜得出?”黄克笑着摆手:“张大人勿要卖关子,吊吾等胃口。”
张暻接着说:“那件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可还记得八年前、被满门抄斩的工部侍郎田启辉?”
见一众皆面露茫然之色,他叹了口气:“我那时也不过是区区湖广清吏司的郎中,恰进京述职闻得此案,更况是你们。田启辉曾将府中珍藏之物编撰成册,以防市面赝品成行欺骗民众,那青年所呈竟皆是图册中之物,且不似赝品。”
舜钰插话进来:“历来抄家所得财务,银钱存户部外库,或贫困州县抚恤归农之用、或充作边防军费;字画古玩器皿等则收归内务府,怎可能流落于民间?”
张暻颌首道:“你所说无误,那掌柜是个分外精明之人,一面稳住青年好生款待,一面暗遣伙计去县衙报官。待青年察觉时已逃脱不得,连着宝物一并押解衙门开堂问审,该青年不打自招,他乃梁上君子一员,有飞檐走壁、顺手牵羊之功,原在南直隶犯案多起,偶听同行提起,京城刑部尚书周忱犯事发配洛阳,府中此时正大乱,不妨趁机潜入赚它一笔。他深通富贵大户藏物之计,开锁撬窗寻暗门,据交待这不过是其中微小部分。”
一众听得瞠目结舌,舜钰思忖会儿问:“这麽大的案子,张大人势必要亲走一趟南平县?”
若张暻去的话,她也要寻个借口跟着。
哪想张暻摇头苦笑:“我是去不得了!这才得南平县衙传来之讯,锦衣卫已将人犯连同赃物带进宫见圣,吾等静待候旨罢!”
黄克低声道:“你们不觉奇怪麽?这桩桩事发皆冲周忱而去,誓要置他于死地哩。”
舜钰心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