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是刚才实在是找不到人来分享自己这激动的心情,所以就迫不及待的分享给了这砍了自己三剑的敌人。
闻此,阎竹青脸上,却再没了笑意。因为没人会因为敌人的成长而感到高兴,即便他经常笑,遇到什么事都笑,但遇到这事,却是个例外。
范举看着阎竹青收起笑意,刚刚还感觉不错的听众,突然就变得不再那么可爱,所以就有了些生气,怒道:“为什么要偷袭我?”
像是听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笑意,又重新回到阎竹青脸上,道:“练剑之人,随手挥了几剑,只不过刚好挥到了阁下身上而已。”
范举怒极反笑,道:“你这解释,标新立异。既然如此,范某也就只能在此地随便画画了。”
刚说到画画,下一刻就掏出了怀中的硬毫,对着虚空一圈,画地为牢。
场间没有任何变化,至少从周围各门派弟子的表情中,就可看出,甚至有些还露出了讥讽的表情,心想此人莫不是一个疯子,一把年纪了还没进入到观星境,言行举止竟如此怪诞。
但阎竹青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就在场间,他也不认为此人疯了,即便疯了,也是一个强大的疯子,强大到能杀自己的疯子。
剑,可快,可慢,但不管快也好,慢也罢,剑必须利,利到可以斩断世间一切。那么快慢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这就是他阎竹青的修武理念。
所以下一刻,他就出剑了,一剑挥去,虽是剑气,但已如凝实的宝剑,呼啸而去。
这剑气,气势依然,呼啸声依旧,但就像之前范举伸手的动作一样,慢的像一片绿叶上的蜗牛,缓缓向范举而去。这情形倒不像是去杀他,极像远方的丈夫刚回家,妻子投怀送抱时的情形。
或许这妻子已是人老珠黄,惹得范举有些嫌弃,所以范举写意的侧身,就躲过了这道剑气,刚没过范举身形,这道剑气就携风雷之势,劈向了范举身后,坚硬的高山。
即便此山坚硬如此,也被劈的落石簌簌向下掉,灰尘扑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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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间有修行学子道:”好厉害的剑法,要是被这劈中一剑,那还得了。”
场中另一位年长的弟子道:“你们只看到这一剑厉害,却看不到躲这一剑的人,更加厉害。”
又有一位年轻弟子道:“这也太简单了吧,不就侧身一下,就躲过了吗?”
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故挠挠头。
年长弟子冷笑道:“你觉得很惬意就能躲过?那我问你,这剑气向你而来,你怎么躲?”
年轻弟子想了许久,就是没想出办法来,一直在哪里“我....我.....我”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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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竹青似有感,自己脚下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圆圈,却越来越小。小到离自己,已是只有数米之远。
而自己,就是这个圆圈的中心点。再观自己全身,也开始有了变化。变得越来越小,小到自己还是孩童时的样子。
这个样子,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画面。
自己当时有一个幸福的家庭,自己父亲,是布武宗宗主,布武宗可是西江当地有名的大门派,西江当地的修行学子,都以进入布武宗为荣,而父亲除了是宗主,还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这大英雄,可不是自封的,而是道盟颁发的,因为父亲在自己三岁时,就抗击魔族去了,人没回来,倒是道盟的人来了,也带来了那张道盟颁发的冰冷嘉奖令,与战场的父亲,与当时自己的心,一样冰冷。
由于没有宗主的布武宗,群龙无首,道盟顺便还收纳了宗门的主要成员,从此世间再无布武宗。
这主要成员都已被道盟收纳,自然就只剩下了老弱病残,阎竹青他不老,也没病,也不残,他只是有点弱,毕竟才几岁的孩子,跟着娘亲睡过街头,要过饭,被其他孩子欺负过,幸好遇到现在有再造之恩的义父,才不至于继续流浪街头。
在他看来,这魔族是可恶,而道盟,却极度虚伪。所以他不仅恨魔族,还恨道盟。
不过这道盟,却像一条巨龙,是自己这只蝼蚁,根本撼动不了的。
但即便是蝼蚁,在有生之年,如果有机会,能咬上一口,自然也不会错过,至少应该让巨龙知道,他这蝼蚁的愤怒。
像是大梦初醒,阎竹青一下瞪大眼睛,内视周身,发现并无异样,而对面的范举,也离开了此地,留下一句“事不过三,这是第一次”。飘然而去。
范举不是不杀此人,而是给此人三次机会,就像这命运,总是喜欢将自己与三联系在一起一样,他听了自己的故事,自己也看了他的故事,放过他,应该是一位优秀观众,对一位优秀听众的欣赏吧。
只因人越老,就越容易成为一名优秀的观众,看这世间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