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山有名,然而却非一座名山,甚至不是一座山。
雁山之地,总让人趋之若鹜,恍如神明在受最虔诚信徒的朝拜。
只因雁山,乃此地方圆百里内,最大的城市,雁山城。
也不知是雁山城上空,常年有大雁在此飞行,因此而得名,还是这儿取名雁山后,才有大雁光顾于此。
虽然后面一种说法,较为离奇,但你还别说,几乎雁山城所有百姓,都相信后者,相传八百年前,此处乃一修道门派,雁门,而当时的门主,便极喜大雁,饲养了不少在此,雁山城,也因此得名。
当时雁门上空的大雁,可说盛况空前,盛况到什么程度呢?
说万雁列阵也不为过,一度让那些南飞的大雁,也不再南飞,甚至许多南飞的大雁,更是被其他大雁引领到此,毕竟雁门,可不在大陆的南边。
当然,如今的雁山城,已再不复当年,毕竟那雁门,早已化作了历史的尘埃,成了一堆遗址,如一个委屈的女子,婉约的诉说着当年许多凄凉。
大雁不复当年,然而此处之人,却有了当年大雁的盛况空前,毕竟雁山城,可是这群山之间,唯一的一座雄城,更是方圆百里的百姓,心中的圣殿。
所以他们如一个个虔诚的信徒,一大早便出了门,去往他们心中最神圣的殿堂,甚至有人,几天前就出了家门,在不断的借宿下,赶到此处。
一个能换来日常所需,能换来白花花银子之地,放在那里,都是神圣殿堂。
是以能到得如此地方,绝对是一件开心之事。
张老汉担着两筐白萝卜,就很开心,虽然这样两筐萝卜,已是压驼了他的背,但他还是见谁都乐呵呵的。
当然,他驼下的背,许是承载过许多萝卜之故,他的笑,却是一如既往,就像第一次与父亲进城,他稚嫩肩上担着的,便是这样两筐物什。与现在,几乎相同,与现在的笑,也一样,生活很苦,唯有吞云吐雾。
不错,如今的他,还是有了些不同,只见他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便行在了通往雁山城的官道上,叼着旱烟,吞云吐雾,恍如从迷雾中行出的老神仙。
此时官道上,早已熙熙攘攘,时候尚早,奈何这世间,求生存的普通人,实在很多,故而如此之地,便没了早晚之分。
有时你会发现,你起个夜,人家都已在店铺上,忙活了大半天,这样之人,怎能,又怎会不比你富裕一些。
当然,也仅仅只是富裕一些,一些真正有钱的员外老爷,可非如此,所以你就会感慨,这样的人生,真的值得吗?
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勤劳的人们,通常都会起个大早,赶到市集,然后占上一个不错的位置,说不得今日便要因这个不错的位置,早早的收摊回家,不至于等到日落,借着月光的落寞,回到村子。
张老汉抬首一望,已隐约能看到雁山城的城头,翘首以盼,看来说的就是如此。
任谁担着这样两筐萝卜,都不会容易,虽然面带微笑,但除了微笑,他还做什么呢?哭?
哭,绝对是生活中最无用之物,至少对他这个活了七十好几的人来说,便是如此,是以他看到城头后,便深吁一口气,就着旱烟,吐出一大团烟雾,继而转首向左,笑道:“小子,比起老汉当年,你可是非常不错。”
他口中的小子,自然不会太大,还是一个少年,少年粗布麻衣,与他一样,担着两筐萝卜,不过相较于张老汉,少年担着的箩筐中,白萝卜已是越过筐沿,满溢在外,想白萝卜这物,不似水,可以横着放,也可以竖着放,是以他肩上的萝卜,一看,就比张老汉担着的,多上不少。
少年可非标准且典型的彪形大汉,当然,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但至少从表面来看,却与力道一途,毫不沾边,也正是如此,引得周边行人,频频侧目来看。
少年嘿嘿一笑,一下便破了他隐隐间透着的某种气质,一个淳朴的山间少年,便跃然其间,特别是搭配他那身粗布麻衣,简直活脱脱的乡野小子形象,只见他道:“大爷,你当年也一定不错。”
张老汉白眉一扬,道:“那是当然,要说担萝卜,在我们村,我说第一,没人敢说第二。只是啊,这以后的名头,要被你小子抢咯。”
虽说着可惜,但脸上的褶皱却因笑,更加褶皱,似是勾起了一些过往,张老汉接着道:“记得第一次进城,也与今日我所担,相差无几,唯一不同的是,今日的老汉,已不是当年的老汉,而这挑萝卜,也就不如当年,只会越挑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