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化文眼转冷厉,与刚才判若两人,厉芒一闪,便转首看来,道:“生死与春宵之事,你说谁更重要?”
那女子媚笑道:“你我均活在当下,自是春宵更重要。”
廖化文道:“若我说,我们马上就会死呢?”
那女子瞬间收起嬉笑神情,有些胆怯道:“小女子不知大人要说什么?”
廖化文道:“北门已失,魔族即将杀到。”
那女子一听,大惊失色,忙不迭道:“大......大人,你......你说魔族已杀到?”
廖化文道:“你听不到河对岸的喊杀声?”
那女子道:“皆言道禁城固若金汤,魔族退守北地,怎的忽然就攻了来?”
廖化文冷哼道:“只能说那魔族,真的很神勇。”
没人承认自己的无能,特别是身居高位多年后,这种事情,更不会承认,哪怕自己清楚的知道,也不会承认。
不错,偏执,是随着飞黄腾达一同成长的。
那女子道:“大人,那我们怎么办?”
廖化文道:“不知道。”
尚有不甘心,那女子接着问道:“不知道?大人不是军部执事,掌管道盟军务的第一人,像大人这样的人物,怎会不知道。”
廖化文道:“因为你问的是我们,若你,问的是‘你’,也许本大人有答案告诉你。”
那女子便问道:“那你怎么办。”
廖化文道:“我会离开道禁城。”
那女子道:“离开道禁城?”
廖化文道:“唯有离开,那河对岸杀来之人,至少有五道气息,令廖某忌惮。”
女子道:“你离开了,那道禁城内,无数普通百姓,以及数万守城将士,当如何?”
许是最重要的话,往往最难以启齿,那女子随即小声道:“那小女子,何去何从?”
廖化文道:“所以我才说不知道。”
那女子鼓足勇气,道:“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大人不带小女子一起?”
廖化文冷笑道:“会。”
那女子突然一喜,道:“真的吗?”
廖化文道:“真的。”
话音刚落,窗前,便涌出一大片蝙蝠,黑压压一片,盖过渐渐升起的月色,也盖住了那位风尘女子,直至那位站着的女子,变作倒地的姑娘,蝙蝠才重新化作人形,廖化文。
廖化文冷冷道:“如此不光彩之事,本大人又岂会让他人知道,事已至此,本大人便只好带你上路。独独这路,不同而已,正所谓道不同,不相谋,我想啊,大概就是如此,正如有些人行在阳关大道中,有些人,则行在奈何桥上。
待语毕,蝙蝠再起,黑压压一片,盖过月色,朝南方而去。
大雁南飞,讽刺的是,蝙蝠也有这种习性,只是比起大雁,少了些优雅之气。
赊月楼顶,那女子睁大的眼中,似是对刚才发生之事,到死,也不敢置信,所以她眼中,很是复杂,有刚升起的窃喜,也有一丝丝对强者的崇敬,还有女性寻到爱巢后的一丝丝慰藉。
然而更多的,则是鄙夷,她至死都想不通,平时自己仰慕的大人物,竟是如此胆小之辈,竟是如此卑鄙无耻之人。
直到最后她才发现,这所谓的大人,还真是够小人,甚至连街边那磨豆腐的阿蛮,街头狗肉王子老樊都不如,所以在鄙夷深处,又有着深深的失落。
她的人生,很是精彩,甚至比起说书先生口中的那些人,都要跌宕起伏。
不过她的人生,又很是无趣,只因他接触之人,都很是无趣,包括这所谓的廖大人。
她有时候也想,自己这一生,到底为了什么,直至最后才明白,不过一日三餐而已,只是每次与这些臭男人说起这个后,他们都会复杂的想到那个。
一日三餐,便是一日三餐,字面上的意思,便足以让世人奔波一生,至于更高层面,不敢想象。
所以在女子瞪大的眼中,你还会发现一丝笑意,嘲弄的笑,对人间,对这群腌臜之人,也对龌龊的自己。
当然,此时道禁城一片大乱,没人关注女子的心思,也不会有人来分析女子临死时的神情,就像没人去关心街头,那横七竖八,如黄豆般散落在地的各式各样尸体。
赊月楼顶层,火光四起,不时便吞噬了女子尸体,也将她所有的想法,带到了他处,也或许永远消失在星空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