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逋隐滔滔不绝,说着这些日子的事情。
说着怎样戏耍那魔族第一神将梵兹,说着怎么在魔族眼皮子底下逃生,说着那杏花,还真是好看,只是在被问起那里的杏花时,老人终是有所落寞。
仿佛此刻,要将一生发生之事,一股脑儿讲完,李知焉便不再插话,任由他讲了出来。
林逋隐谈笑风生,笑说着曾经那些开心,又或不开心,李知焉却听的热泪盈眶。
只因他知道,老人或许要在一刻后,消散在天地间。
也无他,兴许凭着最后临死时的执念,老人强行到了此处,而他现在,只是一抹魂体而已。
只是可惜,褪去功力的李知焉,直至现在才发现,并迅速站起,将瘸腿的老人,紧紧拥入怀中。
星光点点,尤为灿烂,也让人尤为伤感,在李知焉拥老人入怀后,老人也在李知焉怀里,化作点点星光,开始消散。
许是他的一生,还有许多故事,是以他的谈笑声,久久未散,直至星光消失了好久,那些平凡又动听的事迹,依旧飘荡在桃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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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林逋隐的到来,又添了一座孤坟,比起其他孤坟,还要孤独,因为当下的李知焉,连那些星光都未能挽留住,但他还是掘起了土,堆砌了一座坟头。
此时的他,疲累不堪,不仅身体,还有心灵,是啊,他也很孤独,就像这一座座孤独的坟头一样。
是以此时的他,也仿佛成了一座坟头。
也像酒楼内,那肩头搭着抹布的小二哥,就在他垒好坟头后,一人声,自小径处传来。
“有酒吗?”
如此一言,让人恍惚间,登上了姑苏松鹤楼,只是此地,与姑苏松鹤楼的热闹完全不同,这里,显得尤为冷清。
当然,这里也与松鹤楼有些相同,比如这来人问的酒,这里便有很多,虽然此处,刚遭受劫难,但还未曾殃及到李知焉那些存酒,许是这样一物,并不值得那些人出手。
酒,的确不适合出手,只因它,适合出口。
李知焉看着来人,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这人他自是知晓,熟悉的紧,齐云榜中的大人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之所以陌生,是因为这人,仿佛与他隔着一个世界。
李知焉不管这些,取来酒,并双手奉上,显得尤为恭敬,因为这人,值当他如此。
不说这屋内本就有酒,就是没酒,他也会寻来酒,即使寻不来,他也会酿酒。
只是双手送去的酒坛,刚完成交接,那酒,便直直落在地上,溅起满地酒香,馥郁芬芳,仿佛整个天地都醉了一样。
亦如那人,也很是陶醉,只见他手中,竟真的有了一坛酒,仰面而倒,那人便大呼痛快,进而高歌起来。
“吾辈平生意,一书,一剑,一壶酒........”
大笑声中,那人也消散在了半空,正如他洒脱的来,也正如此刻,他洒脱的离去。
李知焉望着那人消散处,心头一痛,也不知是这些日子来,第几次心痛。他不明白,为何这人间,总是留不住有趣之人,又或者说,非要等到离开,才知这人有趣?
虽然与此人不熟,但他还是掘起了土,不时,一座新坟,便在密密麻麻的新坟中,被垒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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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他仿佛看到了好多人,他也不知,为何这些人会来此处,兴许在这一刻,这些人与他相同,成了真正的凡人。
就像师父那样,曾超凡入圣的绝世高手,在最后一刻,也如凡人般,吹嘘着自己过往,也像那酒仙,在最后一刻,亦如凡人一般,只为饮一坛酒,读一本书,舞一柄剑。
这些日子里,这桃源,倒成了这些凡人,最后的归宿,哪怕这些凡人,曾灿烂,曾辉煌,最后都会走向这平凡的归宿。
这些坟头,很是平凡,就像埋葬着世间所有无名之辈一样,连块墓碑都没有。也像这世间亿万生灵,平凡的连名字都不曾留下,便离开了世间,唯独留下这样一座坟头,告诉世人,曾有这么一位无名之辈,来过这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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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内,再无桃花可落,不说桃花,就是那桃树,也日渐枯萎,毕竟如此天寒地冻,足以埋葬世间万物。
然而却埋葬不了桃源内,那些平平无奇的坟头。
李知焉就像一个守墓人,天天打扫着这些坟头,这坟头平凡,他也平凡,平凡之人,做平凡之事。冥冥中,好似天经地义。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此处来人,越来越多,桃源内的坟头,也因此增加不少,桃源,也在此刻,变作了坟场。
变作坟场的桃源,还是桃源吗?
不知道,然而以桃源作为最终归宿,只要一想,就定是不错。
李知焉望向天边,正如他小时候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