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雷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走出去,面无表情地请这位传奇落座。
这家伙来干嘛的?
我之前跟他说了什么?什么难题?
半导体?硅片切割?往里面写数据?写程序?编程?把法师塔塔灵的容身之地,升级为半导体模式?
又或者,做个半导体整流器啥的?
我说过吗?
朗格尔传奇已经兴冲冲地开口。而这一开口,格雷特就觉得眼前一黑,险些儿呼喊塔灵把人轰出去:
“我想到了!从女魔法师那里征集卵子,特别是,从法师塔里的女魔法师那里征集卵子,确实会出非常多的问题。——我们换一个目标就可以了!”
格雷特生出一点不好的预感。他谨慎地看着朗格尔,果然,朗格尔阁下接下来眉飞色舞,口沫横飞:
“我是说,人类和人类能生孩子,和其他类人生物也能生孩子对吧?比如野蛮人,比如豺狼人,比如蜥蜴人……”
他说一个词,格雷特就抖一下。
等这位传奇说完龙岛上的所有类人生物——巨人、侏儒等体型差距过大的不算在内——格雷特已经仰靠在椅背上,紧紧抓住椅子扶手:
“不是,你是说……你是打算……”
格雷特张开了嘴,又闭上,又张开了嘴,又闭上。好半天,他才颤颤巍巍地回答:
“不是……阁下……您的口味……也太重了点吧!”
“这有什么口味重的?我又用不着睡她们!”朗格尔传奇惊奇地回答:
“只要人类和这些人种能生孩子,那就意味着,人类的精子和她们的卵子,是能够结合的,没错吧?”
呃,理论上是的……格雷特僵硬着脖子,勉强点了点头。朗格尔理所当然地接着说了下去:
“那就很简单了,想要卵子,从这些部族的雌性那里买就行了!我之前打听过,您让他们部族的施法者接受改造,可能会死,每个部族给一件低阶魔法装备——”
低阶魔法装备,比如说,三环和三环以下的魔法装备,对他这个变化系传奇来说,那是个事儿吗?
他闭着眼睛,不,他实验室里等级最低的魔法师闭着眼睛,一个小时,至少搓十件!
少于十件都是不合格!
而这样一件魔法装备,从一个雌性那里买十颗卵子,对比格雷特之前做实验的开价,那是非常非常优厚的价格了……
事实上,这个价格,从一个部族的所有青年雌性那里,每人买十颗卵子都够了!每人接受一次取卵手术,难道抵得上部族施法者的一条命吗?
格雷特张开嘴,又闭上,又张开嘴,又闭上。很好,这样做,首先学术腐败的问题是没有了——不涉及到女魔法师们提供卵子的问题。
其次,供卵者的人权问题,该怎么说呢,只要她们不是人,就没有人权问题?
或者,只要她们出身于低人权的领域,就不太容易出现人权问题?
怎么感觉,和在印度试药的那些欧美大制药公司好像呢……
“那孩子呢?孩子怎么办?”
“这只是做个实验啊。”朗格尔传奇无聊地摊了摊手:
“既然是实验,不要让孩子出生,不就行了?我又不可能和这些家伙真的生孩子的!只是做个实验,确定这样可行,回头我再去正经找配得上我的淑女!”
“……”
“……”
“……”
好吧……高道德标准的医学伦理,遇到低道德标准和低人权状况,果然没有什么可以讲理的地方……
格雷特浑身无力。他很想跳起来大喊一声“蜥蜴人的命也是命”、“豺狼人的人权也值得尊重”,但是,又实在有点喊不出口:
衣食足而知礼节,仓廪足而知荣辱。什么人权,什么尊严,哪怕是医学伦理,也是建立在比较高的生产力上的。
这件事,如果朗格尔传奇真的去和龙族沟通,去给出报酬、发布任务,估计周边的部族会带着他们所有的适龄女性,连夜赶路奔过来争抢这个机会吧?
到时候,坚决不肯做这个实验的他自己,反而像是矫情,会被人疑惑“你到底在纠结什么”,甚至“朗格尔传奇怎么得罪你了?”
但是……但是……
真不想做呀!
感觉,光是想一想,就有种脏了手的感觉似的……
格雷特纠结,格雷特扭曲,格雷特无言。他一会儿想要破罐子破摔“这破实验我就是不想做”,一会儿又努力安抚自己“冷静点,对一位传奇不能这样”。
郁闷了半天,在朗格尔传奇紧迫盯人的目光下,好容易找到一个理由:
“这个……人类和类人生物的精卵结合,可能会比较困难,遇到的技术难点也会不太一样,最后可能事倍功半……可以的话,还是用人类比较好……”
朗格尔传奇兴冲冲地来,当头就被泼了一盆冷水,不由得皱了皱眉。然而,格雷特的论断,他至少从理论上是否定不了的。既然如此,也只能另寻捷径:
“用人类啊……那可就麻烦了,需要拖一两个月,从尼维斯运人过来……”
一两个月可能还不止。要选年轻的、健康的女性,还要把她们千里迢迢,从尼维斯送来龙岛,再从龙岛送回尼维斯。
而且,能这样被送来送去的女性,必须是活力旺盛,具有强大生育能力的,不能是面黄肌瘦,病病歪歪。
想也知道,贫民窟里那种一个金币就能买下来的女性,她们自己的健康都非常可疑,用她们的卵子做实验,成功率肯定低到令人发指!
而身体足够健康的女性,通常又意味着家境不错,恐怕不能随便被拉来拉去……啧,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大出血,雇一批女佣兵了……
格雷特定定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他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这种研究,很多采用的都是自愿捐赠的精子卵子了——非如此,研究人员心上实在过不去。
想到尼维斯贫民窟里的那些女子,想到那些双手发皱皴裂的洗衣妇,想到被死灵学派圈养、一声需要就拿来抽血的贫民,想到孤儿院里那些小小的孩子……
格雷特觉得,光是脑补一下用这些女性作为试验品,他的良心就有些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