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行知一收到小厮的消息,急匆匆赶往南浔草堂的后山。
他跟裴朔有约定,当他在草堂学习,如果他有事找,通过暗号,他自然会在最快的时间赶到约定的地方。
后山瀑布,这原本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湖边水草丰茂,倒影着岸边的枫树,半空飞跃出白练似的瀑布,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跳跃飞溅在湖面上,隐隐约约显出一道三色的彩虹。
但如今,流水干涸,只有山石留下的水迹证明它曾经有过会蔚为壮观的景色。
裴行知赶到便看见湖边打拳的裴朔,枫树拴着一匹红鬃马,低头吃草。
虎虎生风,带有一种气场,就连落叶也无可避免,被卷入他的圈子,久久在半空旋舞,不得落下。
起风了,刮在脸上发疼,好像田埂上的野草,坚韧不拔,拽都拽不掉,劲风猛然一吹,不小心打到皮肤上,像被细长的鞭子抽过,用不了多久,皮肤浮现红色的伤痕。
这就是裴朔弄拳的效果吗?
不必靠近,裴行知也知道现在不适宜靠近,裴朔心情糟糕透顶。
他是开国侯的嫡长子,长大承爵,成为将来的开国侯。
所以,他从小就跟他们不一样,裴朔习武,他们学文,终究不是一路人。
看他一招一式涵盖凌厉的气势,仿佛看到了裴朔和伯父的虚影重叠到了一起,裴行知此刻无比清楚地认知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可是,又有什么所谓呢,他还是裴朔信任的人,他的话,裴朔言听计从,不是么。
这家伙生来顺风顺水,好得……教人想毁了他。
“精彩。”裴行知见他是收势,被牵引徘徊在半空的树叶忽地一下就掉在地上,鼓掌接近,“我才回来没几天,你就遇到烦心事了,说说看。”
他撩起衣袍,随意坐在岸边的石头上,洗耳恭听。
“家里来信了。”裴朔不情不愿,快速地在嘴巴翕动之间把事交代完,他声音很低,几乎微不可闻。
裴朔不知道裴行知写信回去打小报告的事。
裴行知听不清他的话,但并不妨碍他猜想。掐指一算,回信就是这一两天内的事,忽然约他出来却心情郁闷打拳,准是伯父在信上训斥他。
裴行知笑笑,拍打裴朔的肩膀,安慰。
“长辈训斥的话别放在心上,他们总有一套长篇大论,围绕如何对你好的话题展开。人生在世,对酒当歌,走,我请你喝酒,消消气。”
裴行知带裴朔回到他住的地方,在桃花树下起出一坛桃花酿,多数是的裴朔喝,他劝酒。
“……南浔县多好,山高皇帝远,在别院,你就是老大,凭什么还要回去看你后娘的脸色。”他劝裴朔。
“你说得有道理。”桃花酿才喝了一半裴朔的脸比涂了胭脂还要红,说话打嗝,眼睛到处乱瞟转不住焦距。
“你要醉了。”
裴朔摆摆手,坚称我没醉。
“你带回来的江姑娘啊……”裴行知见他已经双眼迷离,半睡半醒,于是稍稍提了一下阿瑶。
裴朔迷迷糊糊地应道:“阿瑶啊,她很好啊。”
裴行知继续说:“这丫头心眼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