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裴朔连讽刺的笑容都懒得施舍,这是战场,不是比武大会,在这里,他不是一个人,他的敌人也不只一个。
李勇武带领的锋矢阵势如破竹,将北夷的军阵冲击溃散,杀出一条血路,也断了他们互相照应的后路。
眼看自己人的落入下风,那打头阵的独耳刀疤脸可不好惹,少年脸上不显心事,攻击如疾风骤雨,招招劲道震得裴朔虎口发麻,误入他们两人的战域的士兵忌惮地持枪比划着后退。
他想跑!
过了三招之后,这种找寻后撤方向的把戏就被裴朔看穿。以前曾有这样的女孩用过这种方式,想跑可没这么容易。
裴朔跨步,两人互换身位,封住他的退路,双手握刀招架住他每一次的攻击。
少年咬牙,心知逃跑的意图已经被看出,不能破解这个困局,他的下场将会非常不妙,于是使足吃奶的气力,挥向裴朔。
凉飕飕的,头皮发麻,裴朔速速后退,抬手用刀去挡,力道重得他弯下膝盖,流淌着鲜血的刀身竟断成两截,刀尖顺势在他的藤甲上留下一道笔直的深痕。
少年趁机朝李勇武的反方向逃离。
裴朔还想去追。
他忽然回头,丢出一把铁砂阻拦裴朔,忙于用手保护眼睛挡住前胸的他自然没有发现,少年的嘴巴叼着一根彤管,空洞的彤管中一样尖锐的东西闪烁危险的寒光。
他放下手的瞬间就是他吐出暗器的时刻!
咻——
裴朔根本来不及躲避,徒手去抓,却没想到里面的暗器是子母针,作为主暗器的母针被他抓在手里,用指缝夹住,却没想到子针在母针飞到一半才发射,沿着他锁骨下的方向!
“唔!”裴朔发出一声闷哼。
裴伯把意图攻击裴朔的北夷士兵踹下城墙,来到裴朔身边保护,也不顾得暴露他的身份:“少爷你怎样了?”
裴朔摇摇头,锁骨下有点痛,是硬物咯着,而不是针扎的刺痛。“还好。”
裴伯的视线往下移,一根针没入裴朔的衣领。他谴责地又看了裴朔一眼。
裴朔也跟着裴伯的目光,扯开衣领,露出脖子上红绳挂着的几枚铜钱——子母针打在其中一枚铜钱上,并没有刺伤他,拔掉子母针,“关键时刻,救命全靠阿堵物。”
阿瑶怎么能这么好呢。
即使她不在身边,也能在糟心时给他带来一次小惊喜。
方家宝登上城墙,给军医打下手。
事前他躲起来不去守机关,看向那边城墙染血,十分庆幸自己没出现,他还小,家里的娘亲还等着他回家,他不能死在雁门,那边没了他不也是成功守下来了嘛。
反复几次,他觉得自己不去是个正确的选择。拐过城楼,忽见一个掠过的黑影,直觉让他贴近墙壁。
那黑影停顿了一下,影子越来越大,距离方家宝越来越近。
方家宝紧张得屏住呼吸,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墙里。
黑影显露人影,走出那个憨厚的少年。“原来你在这,我就说怎么在城头那没见到你。”
“呼——吓死我了。”方家宝松了一口气,拍他肩头打趣道,“我还以为是奸细,没去是因为我被调到军医这边帮忙。”
憨厚的少年笑道:“我经过见到你,就特地过来跟你道谢,我也准备走了,那边催得紧。”
“等度过这次危机,我再找你聊。”方家宝挥手。
少年来得快去得快,方家宝转身便看见裴朔站在数十步远的地方,定定看着方家宝,火光照映得他的眼睛极亮。当他赶来远远看见这一幕,奸细老远见到他脚底抹油开溜。雁门水深火热,而方家宝却跟北夷奸细相谈甚欢,心底的愤怒如滔天巨浪,翻涌澎湃,双手紧攥成拳。
冷静,要冷静,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怀疑不能代表事实,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两年的军营生活打磨裴朔的棱角,他不是那个遇事冲动暴躁的人了,强行平静自己起伏的心绪,深深看了方家宝一眼,回去归队。
“干嘛啊?”方家宝莫名其妙,嘟囔道,想到或许是裴朔发现他故意不去?连忙高声喊道:“你不许到处乱说!”
小战降下帷幕,除了逃走的北夷少年,其他入侵的就地格杀。
留了五个人值守机关,其他人搜寻漏网之鱼。
鏖战小胜让他们放松精神,巡查偶尔说笑一两句,直到他们来到角门附近看到了那个伫立的将士。
声音戛然而止,静默在人群中蔓延,裴朔摸摸自己的喉咙,突然有些难受。
倾一人之力,死守角门不放一人通过——
北夷人堆积如山,几乎砌起了半堵封闭甬道的墙!
他的盔甲原来的颜色无法辨认,枪头钝了不复银光烁烁,血汗打湿鬓发一绺绺,面朝城关,至死都是站着。
“走好。”李勇武鞠躬后沉声道,便带人绕过他进甬道,很快就出来:“角门关得严实,甬道曾经动过机关,短时间内北夷应该不会再打这条路的注意。”
话虽如此,仍然指派了两人一组轮流值守角门。
其他人跟裴朔裴伯赶到城头防守。
大半天过后,症状轻的士兵陆续加入守城的队伍,但雁门的兵力不足一千,军医通宵达旦治疗昏迷的士兵,边上绑着产生幻觉的人,防止他们神志不清,伤害他人或者自己。
夜幕降临,还有一场真正的硬仗等待着裴朔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