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十四年,他找着了。
初见凌修那一日,是在高崖。
他看着一袭青袍朴素,温润如玉,端方雅正的他独自攀爬高崖。
那崖高耸入云,抬首望不到尽头,千重山万仞峰当该如此。
少年凌修十五岁,谢绝了他的搀扶与帮助,独自一人手握怜生剑,一下一下攀爬而上。
掌心磨得破皮沁血,衣衫被树枝刮破,然而他目光坚毅,神情之间毫无怯意。
途中饥饿,便寻果子树叶饱腹。他现在才明白,当时的陛下是神仙,哪里会饿呢?只不过是做给他看的而已。
他终是爬上了,耗时十日。未曾动用任何仙力。
他觉得凌修像极了凌霄,甚至有些时候眉眼间透露的神情亦是十分相像,他曾恍惚失态地喊他,“陛下……”
凌修大惊,却也失笑,跟他说,喊陛下是要杀头的,你若想死可别牵着本公子。
他开始向这个少年传授武艺,虽然他自己并不精通。不过他能文,治国安民之策那是手到擒来,说的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凌修很佩服他,于是便想拜他为师。
天师回过神来,叹道:“如今想来,当初你可真将为师骗得团团转。”
凌修哑然,“也是师父愿意被我骗啊。话说师父你何时开始怀疑的?”
仅凭那么区区几张纸,他可不信眼前这个老者能忽然之间明白他是凌霄。
“很早很早的时候吧……”
很早很早,早到什么时候呢?
那是他做凌修师父的第三年,他发现凌修虽然眉眼不像凌霄,但很多习惯乃至处事之法,甚至于吃食之上,都在慢慢地靠近凌霄。
他开始怀疑,甚至事事留意观察,但却从未有确凿证据证明凌修便是凌霄。
只是像,所以怀疑,但却根本无法证明。他总觉,比之凌霄,凌修少了点什么。亦或者说,他多了什么,便是那份处变不惊的沉稳和冷静,从未有十八岁少年该有的冲动。
凌修是孤儿,并非帝王之家的孩子,怎么会如此沉稳过人呢?
他少了同龄人该有的“冲动”,“天真”,“执拗”,甚至于是爱恨情仇,他通通没有!
凌霄可不是这样的,哪怕身为天帝陛下,他也会冲动,会纠结,会后悔做了什么,会想去争一些此时看来很有用处但之后毫无用处的东西。
仅凭这一点,他认为,这不是凌霄。甚至于说,他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但他又怎知,凌修少的那一点,其实在另一个凌修身上呢?
“师父?”凌修伸手在他眼前挥动,将再次走神的天师拉回。
“啊?”
“师父可是想起了曾经?”
“是啊……”
“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不如讲给我听听?”
“想起了……似乎从你十九岁入天界,便再没见你真正开心过。”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
是啊,他都忘记开心是什么感觉了,他都忘记上一次开心是何年何月何时何地了。
天师垂下眼眸,当初为尽快巩固天界,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之理,凌修早早便入了天界,遵循天书而顺利登位,成为了如今的天帝陛下。
独属于他的年少时光,似乎只有十九年。
又是一个九千年,光阴如梭,日月星辰轮回,本以为就此平平淡淡着过,却不料终还是让他知晓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