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及冠那一年,他心中生疑,将腕上银镯交给打造之人,问及原因之时,那师傅曾笑着说,“这是你母亲送给她往后儿媳妇的呀,这是定情镯啊。”
可是为何母亲却说,这只是一对普通的亲人之间的信物?
也是自知晓这事儿后,他看待花颜的目光之中,便多了一丝他自己也未曾发觉的情愫。
年龄的增长与那似乎潜藏着某种暗示的镯子都让他越想越惊异,于是这一丝情愫便渐渐不受控制,如雪球一般越裹越大,越来越让他不得不正视,他开始惶恐,不安,喜悦,焦虑。
这样难以启齿的关系与种种情绪裹挟之下,他居然并未产生停止的想法,反而将这微妙的关系渐渐维持,甚至任由它生根发芽。
若没有南夷一事,他想他会想尽办法与她在一起的,光明正大的。
上一次求天谕开光时,是她一个人来的。
“心疼吗”这个问题也问了两次,然而两次他的回答都是“不心疼”。
他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样与常人不一致的回答是出于何种原因,他不想去想个究竟。
五百年前,她跪在如今这个地方整整一日一夜,磕磕绊绊不顺流畅地念着佛经,他在九重台阶之上,面对着长公主府站了整整一日一夜。
五百年后,她依旧为他求菩提开光而将跪一日一夜,却是行云流水般顺畅地念出心经,他今日便依旧陪她。
他看着她挺直的脊背微微轻叹,任由眼角那一抹晶莹滑下,滴落,湮没。
一撩衣袍,在她身旁蒲团之上轻浅跪下。
――小辞,你心疼么?
――不心疼。
她从不问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你说……心疼我。
诵念声几不可察地轻顿,复又顺畅如常。只那地面之上,一滴清泪如墨滴绽。
法空方丈远远瞧见二人,向来无悲无喜的眼中却闪过一抹轻浅笑意。
这两人,当得世间眷顾。
他手中换了佛珠,念起那自习成便从未念过的经文。
尤见得大殿两旁金辉渐起,十八道影子脱物而出,人人相连,将二人围至圈内,片刻后,再次化为十八抹金光分别钻入十八颗菩提子中。
尤记得拜别大佛之时曾听他说:“但愿有一日,世人不信佛。”
那时他问:“若不信佛,谁来供奉你呢?”
大佛曾答:“愿有日,我见佛身积满尘灰,那便是我功德圆满之日。”
他不解追问,“可是……你分明已是佛了啊?”
大佛未曾回答,只是那笑声随那清风而去,久久回响。
他一直未能参悟大佛所说,却似乎看着那二人,隐隐有了眉目。
若开光不能得那十八罗汉相护,他们俩,是永远也不会踏入佛寺的吧……
日落月升,香烛依次被点燃,浑厚悠扬的钟声再次响起。
恰是此时,花颜感到了一阵阵震颤,这颤动使她阳穴突突地跳。
是命盘在震颤。
花颜强压下这股不合时宜响起的颤动,她眉头微皱,然诵念声不断,再次进入静心状态。
钟声落,震颤亦落。
花颜暗自松了口气,却是不能丝毫分心。
这是为小辞求的开光,要一心一意,心无杂念。
周围有闻钟声而来晚修的佛门弟子,嗡嗡的诵经声响起,将她的轻声低喃盖下。
花颜心神丝毫不动,视这入场的一众僧人为无物,只专心致志地念着经文。
然而当时辰到来,钟声再响之时,她再一次感觉到了命盘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