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欣赏苏文瀚的才华。

病卧在床这么的年，一手好字还是没有落下，说明生病的时候，他也有继续保持练字的习惯，是个刻苦用功的人。

若是这份刻苦能用在念书上，考中功名是迟早的事情。

掌柜越想越怜惜：“不是觉得你抄的书不好，相反，这么好的字一定能很快卖出去，只是你秋闱前，还是停下抄书吧。”

苏文瀚把书还给掌柜后，就一直没说话。

他其实没觉得抄书耽误时间，抄书的时候，他总能体会到新的意境。

这些话说出来，难免会让人认为他狂妄。

掌柜以为苏文瀚不说话，是家中实在困难，不愿放弃抄书这份收入，就开口道：“你还记得陆先生吧。”

苏文瀚先是笑，可是马上又没了笑：“当然记得恩师。”

掌柜坦诚：“我把你的事告诉陆先生了，他让你去找他一趟。”

陆先生就是苏文瀚的恩师。

老苏家当时偏心，供了苏明礼一个读书人，就不愿意再供苏文瀚读书。

苏文瀚就每日去学堂外面蹭课听，甚至跟着一起念起来，他记性很好，哪怕没有书，听个几日，照样跟得上学堂里面的进度。

陆先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现他的。

他问他：“要不要进来坐坐。”

看到陆先生注意到了自己，苏文瀚没有任何欣喜，他只觉得非常的慌张，因为坐在旁边蹭课偷听课，别人知道了只会看不起他。

“那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要是麻烦到你了，我现在就走。”

苏文瀚直接就干脆利落的起身，刚准备走路的时候，陆先生忽然就咳嗽了一声。

“谁说你给我带来了麻烦，你在这里蹭课听课，我都是知道的，是我默许的，你还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啊。”

他的脸上还挂着一抹笑容，苏文瀚看着陆先生，忽然就坠坠不安了起来，他的双手不停的绞着自己的衣摆。

眼尾泛红，并且脸上还有一点酡红，锤子的红的都快要滴血，整个人的脸都红透了。

其实能在外面听课，苏文瀚已经很满足了，苏明礼虽然听着陆先生的课，但着实那泥扶不上墙，根本都比不上在外面蹭课的苏文瀚。

“好了，我又不是什么坏人，你这么害怕我干什么？先进来吧。”

自从那天之后，陆先生都会私下里给苏文瀚开小灶，并且不收取任何金钱，陆先生最喜欢的就是苏文瀚这样的学生。

他又认真又好学，并且还非常的聪明，所以每次讲课陆先生都格外认真。

约摸过了半个月之后，苏文瀚的学习进度都赶超了在学堂里面听课的学生，并且他还写了很多的文章，陆先生都是非常认可的。

“你是一个好苗子，一定不能放弃了，记住以后一定要参加科考，一旦中榜，你的前途无量。”

就是这句话一直让苏文瀚支撑到了现在，就算他得了肺痨，终日里只能在床上度日。

但他依旧不放弃学习，整天还是抄的书籍，就算借着外面的月光，他也会认认真真的操作。

掌柜看着苏文瀚陷入了回忆，也没有打扰，只是轻轻地将苏文瀚手上的书都收了起来。

……

一处小木屋，厨房上面的烟囱正在吹着袅袅青烟，苏文瀚身后还被这一个篮子，有些踌躇着站在门前。

这里就是陆先生的家了，此时此刻是正中午他应该正在做饭。

苏文瀚确实如何都不敢进去了，他刚才来的一腔勇气，现在全部都烟消云散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打扮，就是最简单的棉麻布衣，脚下是一双旧的不能再旧的布鞋了。

届时陆先生看到他又会用何等的眼光去看他呢，苏文瀚忽然就变得特别紧张。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家赚更多的钱,买一身华丽的服饰再过来看陆先生好了。

正在他刚转头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身后的门就被打开了，吱呀一声就敲在了苏文瀚的心上。

“谁呀？”

这略微带着沧桑的声音，正是陆先生的，苏文瀚怎么样都忘不掉他的声音，忽然有些发抖，回过头之后二人四目相对。

“文瀚。”

……

看着面前放着的古老茶桌，书房里面还有一股子书墨的香气，苏文瀚重重的深呼吸了一口气，这里的气息都是他所喜欢的。

过了一会儿，陆先生就端着两杯茶出来了，苏文瀚立马就站了起来，一脸愧疚的看着他。

“这些事情本来应该是我做的。”

之前他跟着陆先生一起学习的时候，泡茶端水这些事情都是由他来做的，现在二人的身份居然调换了。

苏文瀚想着自己何德何能，才能够喝上陆先生给自己泡的茶。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学生老师偶尔给你泡一杯茶，难道不应该吗？快喝吧。”

陆先生看着苏文瀚的身子赢弱，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有吃饱饭了一样，并且脸色十分的苍白，他就感觉一阵的心疼。

苏明礼和他完全是不能比，苏明礼虽然有点小聪明，但这份聪明却没有用在正道上。

“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看着他慈爱的目光，苏文瀚忽然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轻轻的抿着杯中的茶。

过了一会之后，陆先生就拿到了许多的书籍，这些书籍大部分都是孤本，别人都没有的，这也是他辗转很多地方才弄回来的。

“当时我看到这些书籍就觉得非常适合你，你是一个好学的人，就应该多多的看书，这些都是孤本就送给你了。”

以前的书籍纸张都在泛着黄色，苏文瀚忽然就摇了摇头，孤本可是非常珍贵的，就算有钱也不一定能够买得到。

“先生，我不能接受你的孤本，这些都是非常珍贵的，况且我也没有这么多的钱。”

他从来不会去平白无故的接受别人的好处，陆先生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忽然就叹了一口气。

书籍没有人看再珍贵又有何用呢？这些古本里面的意义大多都太过于深奥了，很多人都看不进去。

“你要是不要，我真不知道这些书籍该如何处理了，掌柜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今年的秋闱你一定要去参加。”

有些人辛苦了一辈子，就为了让自己家的儿子去参加秋闱，一旦中榜，起码三代都不会再去干农活，都会去当官。

机会也是非常的来之不易的，陆先生已经决定了，给苏文翰写一封推荐信去京城。

“这里面的人情世故想必你也知道说是公平，其实也不那么公平，乡试过了，还有会试和殿试，届时你的秋闱过了，我会写一封推荐信去往京城。”

陆先生语重心长地说完了这句话，如果这次邱伟没有过的话，那苏文瀚就得再等三年。

有些人已经熬到了白发，却还只是一个童生。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你尽力而为，为师都愿意支持你，钱不是问题。”

一听这话苏文瀚就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可不能再要陆先生的钱了，之前蹭课的时候陆先生都没有收他的学费。

“陆先生，我知道你对我的期许很高，我也会努力地，今年的秋闱我肯定会参加的，接下来我会更努力的去抄书的，将这些钱全部都存起来去参加秋闱。”

他的语气非常的坚定，陆先生只好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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