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嗳自那日被如吟言语奚落两句,一气之下晕倒之后,身子便不大好了。缠绵病榻,烧的人都糊涂了,神志不清,叽叽歪歪的净说些胡话,什么自己在京郊置有三千亩的田产,什么自己官袍加身,为当今内阁宰辅,呵斥旁人见了他为什么不下跪行礼之类的言语比比皆是。
庞姨娘觉得刘嗳再这样烧下去,整个人都要毁了。
只得腆着脸到结香院去,求如吟帮刘嗳找个大夫来瞧瞧。
结果宋妈妈当场就把芍药她们主仆三人给赶了出去,连结香院的月亮门都没过……气的庞姨娘咬的牙根都是疼的!她就想不明白,刘嗳疯魔了对慕如吟有什么好处,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是不知道不成?!
庞姨娘只得自己拿了攒下的体己钱去请大夫来给刘嗳看病。
芙蓉把抓好的药送到厨房,交代李婆子熬药。
李婆子笑吟吟的接了药,说药熬好了就亲自送到春草堂。
芙蓉甜甜的笑着恭维了她两句,顺道给了她两包山楂糖。
李婆子有个三四岁的孙女,长得软绵绵的,很是可爱,平日里最喜欢这种酸酸甜甜的小零嘴。
芙蓉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回到栖霞院开始做针线,今年的夏裳是没有了,所以庞姨娘早就在铺子里买了两匹千寸锦、两匹质地细腻的青碧纱回来让她和芍药做成衣出来。
差不多两个时辰之后,芍药气喘吁吁的跑进了耳房,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的问芙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有把药给李婆子吗?”
芙蓉愣住了,放下手里灿若云霞的布料,揉了揉自己发困的眼睛:“怎么会没有给!她还说等药熬好了亲自送到春草堂呢!”
芍药焦急的说道:“那婆子现在不认账了!刚刚还跟姨娘吵起来了!你快跟我去厨房跟那李婆子对证!”
芙蓉心急如焚的跟着芍药去了厨房。
庞姨娘脸色通红,眼睛布满了血丝,愤恨的瞪着李婆子,头上的碧玺石坠流苏簪歪歪扭扭的,耳朵上的羊脂玉柳叶耳坠也只剩下一只,白底绣秋海棠湖绸襦裙和玫瑰绿刻丝妆花对襟褙子上隐约有几个漆黑的手印。
厨房里鸡飞蛋打的,凌乱的像是遭了土匪烧杀抢掠。
庞姨娘见芙蓉进来,瞪着她的一双眼神,几乎要吃人。
芙蓉打了个哆嗦,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我两个时辰钱把药给您了!还给了您两包糖呢!您亲口答应我熬好了药,就送到春草堂去的!”
李婆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芙蓉:“这人说话可得讲良心呐!你什么时候来嘱咐我熬药了?!”然后又看向庞姨娘,不阴不阳的说道:“连自个儿的丫鬟都管不住,怪道只是个姨娘!不就是生了个姐儿吗!还真当我惧你不成!姨娘你今天就是把这厨房翻了个天来,也找不见一个药沫子!我今天压根就没见过芙蓉这个丫头!”
芙蓉气得几乎一口血呕出来!
指着李婆子,喃喃重复着,“姨娘我真的把药给她了!当时她明明答应的好好的!谁知道翻脸就不认人了,姨娘信我啊!”
李婆子听罢,勃然大怒,拎起手上沾着鸡蛋液的扫把就朝着庞姨娘的脸上捅去:“怎得这样大的本事?!到我李婆子这儿来耍姨娘的威风来了?找个丫头来埋汰我?!”
主仆三人哪里是彪悍的李婆子的对手,只得狼狈不堪的逃出了厨房,回了春草堂。
看着病入膏肓的刘嗳,庞姨娘满腹的委屈、愤懑顷刻化成了泪水。
扑到刘嗳身上好一通哭。
庞姨娘本以为得罪刘婆子又怎样。
她一个烧饭的仆妇还敢对她这个姨娘做什么不成?
可哪里知道,那个李婆子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们在春草堂呆到戌时,饿得前胸贴后背,也不见李婆子来送饭。
她们什么都能忍,可饿肚子这件事,委实忍不得,饿得胃里有团火灼灼的烧着,又拉不下脸去厨房讨饭,主仆三人就只好喝了几杯冷透的茶,吃了两块案上冷腻的糕点,把肚子填了个半饱。
想着挨到明天早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