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武将军徐琰,也就是徐容的父亲,去上早朝前,也会特意穿过几个抄手游廊和隔断,来看她一眼,有时候,徐容半梦半醒之间,能感觉到父亲望着她的眼神饱含忧虑。
府里未出阁的几个姐姐们,除了晨昏定省之外的时间,都来凝脂堂陪着她说话解闷,倒是把手里的功课都搁在了一边……就连掌管府中中馈的谙国夫人也常常抽了空来陪她,直到戌时才回到雀安堂去。
只有晚上的时候,徐容才能躺在床上,享受片刻的清静,自然不希望有婢女打扰,所以,她才百般坚持、固执己见的把几个贴身婢女全撵了出去。
殊不知,凝脂堂的这点儿风声早都传进了谙国夫人的耳朵里。
徐容身边最有脸面的两个大丫鬟茯苓、茱萸此刻正跪在雀安堂的耳房里,一脸惶恐的道:“七小姐执意把伺候的人都赶出房间去……但是小姐身子不好,身边哪儿敢离人……我们又不敢违逆小姐的命令,怕惹了小姐生气,病好的更慢了。只好悄无声息的守在房间外面,不发出动静……果然,小姐晚上的时候,就又做噩梦了……又是哭又是叫的……夫人交代了,小姐那里一有异动,我们就马上来报,所以……奴婢们不敢有误……才深夜来打扰老爷、夫人休息。”
谙国夫人是在浅眠中被陆嬷嬷唤起来的,并未点妆,只在寝衣外面罩了一件七彩孔雀祥云纹的薄披风,虽然一脸倦容,衣着不成体统,却也掩饰不住那华贵天成的仪韵,和不怒自威的气势,她垂着的眸子落在两个丫鬟的身上,啜饮着茶水,不紧不慢的道:“你们做的很好……除了梦魇,七小姐可还有别的不痛快?”
一向机灵的茯苓这下却犹豫了起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茱萸垂着脑袋,露出白皙纤长的脖颈,虽然瘦弱,可却带出一种令人惊艳、战栗的美感……谙国夫人收回目光,把茶盅放回了几案上,瓷器相撞的脆响让人蓦的心惊。
茯苓做了缩肩膀,怯生生的道:“奴婢觉得……七小姐和从前的时候不大一样了……”
谙国夫人来了兴致似的,身子往前倾了倾:“哦?”
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
“小姐从前总是闲不住……现在却……”茯苓事无巨细的把自己的发现讲给谙国夫人听:“总是一个人坐着发呆……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就算茯苓不说,谙国夫人也注意到了。
自徐容生病以来,就总是走神,像是受了惊吓的模样……可好好的待在将军府里,又有谁敢惊吓她……莫不是吃饿了熊心豹子胆。
问她,偏生她又不肯说……
谙国夫人脸上再次露出毫不掩饰的哀伤和担忧。
那是一个母亲对女儿突如其来的变化的担心。
她沉沉的叹了口气,交代两个丫鬟一定要看好徐容,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但凡与往日不同的,便要来报,两个丫鬟忙点头应是。
思索片刻,谙国夫人又叮嘱道:“这件事情莫叫容儿知道……她脾气大,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看着两个丫鬟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谙国夫人就在陆嬷嬷的搀扶下回到了就寝的房间,瞧见她回来,且脸色不大好,徐琰就合了手上的邸报,一脸凝重的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是容儿那里出了事……”谙国夫人看着丈夫英俊的脸,迟疑着,道:“夫君,她会不会是想起什么来了……”
听了妻子的话,徐琰的脸上登时便布满了一层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