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庄稼人,能做些子什么营生呢……左不过是种些地,饱个肚子就完事了,家里穷的厉害,所以两个兄长到了今日,还没丫头肯嫁她们……小妹也是,面黄肌瘦跟豆芽菜似的……”
徐容轻笑了一声,问道:“这么说来,你见过你家里人了?”
“府里天恩浩荡……夫人之前恩准奴婢家去了一趟……”
“天恩浩荡么?”徐容喃喃:“徐府怎么当得起这四个字来呢?”
“奴婢失言。”茯苓嗫嚅着,抬起眼睛晃了徐容一眼,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着自家小姐的时候……她就总有心悸气短的感觉,难道为了这个,茱萸才不和小姐亲近的吗?
她脑子胡乱想着,手上的扇子拿的便有些不稳。
徐容翻了个身,背对着茯苓,漫不经心的道:“今晚,你就跪在这里,给我打扇吧。”
茯苓霎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徐容的背影,咬着嘴唇,脸上的血色一时消弭得无影无踪。
徐容平日里是嚣张跋扈,却从不苛待她们这些下人……
跪在这样的大理石地板上……打一夜的扇子……
只怕明天早上起来,她连路都走不成了。
哪怕她是个小丫头的时候……哪怕她失手打碎了徐容最喜欢的八宝琉璃水晶簪的时候……她也没有受过这样的折辱……
茯苓跪着,蓦然无声的抽泣了起来。
……
谙国夫人手里拿着赤金穿枝梅花纹钗,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烬,她心里装着事的时候,就喜欢做这些小动作来打发。
半响后,她随手将那只簪子丢在了几案上,道:“季先生,不介意来陪我下一盘棋吧?”
坐在谙国夫人对面的季致江笑着朝她拱了拱手:“能跟夫人对弈,是季某之幸!”
谙国夫人深谙棋道,便是这个天下绝无仅有的封号,也是跟皇帝下棋赢来的。
当年,尊懿侯府的嫡长女兰氏才名远播,远非今日不成气候的贺徵可比。
很快,棋盘上,季致江的白子便占据了半壁江山,可谙国夫人的黑子却渐成合围之势。
季致江垂头看着望着一片惨淡的棋局,眉眼间便多了几分倦色,笑道:“夫人这棋路叫我想起两句诗来。”
谙国夫人抬眸看着她,兴味盎然:“哦?哪两句?”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季致江夸赞道:“此等精密布局,不经意间引人入毂,非心思细腻、胸有丘壑、智谋无双者不能布也。”
谙国夫人的神色一凝,亦没了下棋的心思,手上的棋子哗啦啦的丢进了棋盒里,道:“本是一局好棋,只是……现下有棋子不听话了。”
“哦?有这等事?”季致江倒是多了几分好奇:“夫人也有玩弄不入鼓掌的人么?”
谙国夫人抬手捏了捏眉心,面容倦怠:“季先生说笑了,我也是人,自然有顾不到的地方。”
季致江沉吟:“既然棋子不听话,弃了便是,何须为这等小事烦恼?”
闻言,谙国夫人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笑了:“先生所言甚是,是我庸人自扰了,时辰不早了,安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