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致江远远的朝着徐容欠了欠身,笑着递上了一个八宝琉璃锦盒,轻咳了几声:“琐事缠身,并不得空,不成想,叫七小姐亲自找来了。”
徐容命侍女接了锦盒,端详着季致江略显苍白的面容,笑着问候他:“季先生脸色这样差,是还在病中么?既然如此,何不把手头上的琐事丢下,也许宽一宽心,就好了。”
季致江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唇角微笑的弧度始终淡淡的,维持不变,瞧见庄奚公主和贺三小姐,也只是淡淡的问了声好,并未显出从前那样的热络来。
一行人在这里略坐一坐,便又谙国夫人身边的丫鬟来请,让徐容这个寿星到正堂里去,今天来给她送礼的大多都是各世家里拔尖的贵女们,她这个小寿星不露面,便太说不过去。
徐容笑着应下,随着那丫鬟默默的往正堂走去。
季致江这般样子,已经有些时日了。
自从那天他在凝脂堂淋了半夜的雨,身子就有些不好。
她原谅了徐家,照样赖在谙国夫人怀里撒娇,一天里往雀安堂跑上好几次,和徐雅、徐绫、庄奚公主、贺徵等这些闺中好友照旧来往,整日里言笑晏晏,好似又恢复了徐容往昔的模样……
但是季致江,却并未向往常一样,处处与她暧昧不清。
若他和往常一样对她心怀不轨……徐容自问,可以冷心冷清的,厌恶他,恶心他。
可是他现在偏偏摆出一种……爱而不得又隐忍克制的模样,一双眼睛似乎是脉脉含情,却让徐容怅然若失起来。
步入待客的花厅的时候,徐容脸上的笑容又扬了起来。
这是她十三岁的生辰,来往的,除了通好之家的女眷之外,还有许多宫中的妃子、太妃,以及大半朝中大员的夫人们……徐府门外被围的水泄不通,这般声势浩大,这般如火如荼的繁盛,徐容望着热闹非凡言笑晏晏的花厅,心底却充满了无边的悲凉。
众女眷都围着谙国夫人,彼此寒暄着。
许多和徐雅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们被一个一个推到谙国夫人面前见礼,问好,吉祥话说了一箩筐,亦有很多夫人们围在一起抹起了牌,徐雅、徐绫两位小姐则帮着谙国夫人招呼着客人们。
是很热闹,但这热闹却不属于她。
徐容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疼着,耳边的喧嚣成了让人恐惧的修罗场。
她趁着没人注意,从花厅的侧门溜了出去。
两个贴身的婢女是周氏千挑万选之后才送到她跟前的服侍的,为人处世周到的很,远非昔日的茱萸和茯苓可比。
两个如玉如花的丫鬟跟在她身后,并未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徐容在凉亭里坐了下来,吩咐一个丫鬟去拿酒,一个丫鬟去拿些吃食过来,就这样把两个丫鬟远远的支开了。
靠着凉亭的红柱子,徐容望着湖里那一汪清亮澄澈的月亮,心思忽然飞到了很远很远之前……
那是她刚嫁到陈王府的第一个生辰。
并没有这样如云如锦的热闹,有的只有一碗长寿面。
那时候,她恨陈王入骨,狠狠的将陈王拿来的那碗长寿面摔在了地上,她的确不稀罕,身为东平徐氏的女儿,她要什么有什么,又如何会在乎一碗不甚起眼的长寿面。
可是,现在,她却怀念起那碗长寿面来。
徐容也不明白,自己心底那无端的寂寥是从哪里来的。
说不清道不明,就是觉得惆怅。
她到底不是少不更事的年轻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