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祁弹了弹衣袖上的褶皱,笑眯眯的望着季致江,款款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觉得,跟贺家的婚事,还是作废比较好。”
季致江眼皮剧烈的跳了跳,他有些伤脑筋,想抬手揉一揉太阳穴,却硬生生的忍住了:“殿下是想……可是这个时候,对贺三小姐动手,只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尤其是贺家的人要是知道是殿下这边下的手,只怕不好交代。”
慕容祁笑了笑,“那依先生之见,我该如何?”
季致江斟酌着用词:“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册立贺徵为太子妃正好给贺家吃下一粒定心丸,陈王妃……太子妃,抑或皇后的位份,殿下都应该许给她才对,这样,贺家和殿下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贺家必定全力以赴,助殿下夺嫡。”
慕容祁慢悠悠的晃动着茶盏,看着抛开了的碧绿茶叶在嫩白瓷的茶盏里舒展着身子,霎是赏心悦目,他淡淡的道:“那个女人叫我很不喜欢,而且……就这样让她平白无故占了王妃的位置,元后的位置,我只怕她会不高兴呢,我不想委屈了她。”
那个女人……
她……
季致江当然知道慕容祁说的是谁。
可仍然无法抑制的捏紧了袖袍下的拳头,面部的表情几乎有一瞬间的狰狞,好在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那只怕要多费不少功夫……忠平伯对贺三小姐心疼的紧,而且……贺三小姐也算的上是闵夫人的侄女儿……”
慕容祁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那又如何?”
默默的饮着茶,听着炉子里的开水滚嘟嘟的冒泡,他闲适的吹了一声短短的口哨,从他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窗外被枯树枝丫分割出来的细碎的浅黑色天空,他低声问:“太子那里有什么动静?”
“太子日日夜夜的见臣僚,宴门客,心里很是不安。”季致江道:“只是有一桩事,殿下务必要给个章程出来。”
“何事?”慕容祁这般问着,实则心里头已经明了。
“太子和公主的关系…似乎超越了寻常的兄弟姊妹。”季致江喃喃道,把在太子府的所见所闻,日常里不容易被旁人注意到的细节一一讲出来,越说,他便越是心惊,他深知,这样的丑闻秘辛不该从自己的嘴里讲出来,眼下,他有用得着的地方,陈王不会动他。
可是等到往后……天下太平,所有的事情都尘埃落定的时候,那就未必了。
可是箭在弦上,他不想他们的计划因为这些细枝末节而被大乱。
赌的不只是他的将来……还有她的。
慕容祁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先生心细如发,叫人佩服。”
这话说的,叫人越发心惊胆寒的。
季致江吸了口气,道:“虽然是不值一提的儿女情事,但到底不能这样放任自流。”
慕容祁点了点头:“先生所言甚是,我亦为之忧心。”
他拿了火箸子,拨了拨碳,一层白色的浮灰顷刻便烟消云散,露出烧的红彤彤的炭火,在他们的脸颊上映出一片淡淡的阴影,斑斑驳驳的,叫人雾里看花的迷茫着。
慕容祁低声道:“也不必太操这份闲心,我与庄奚,本就不亲厚,兄妹情分,更是淡薄的如纸一样,先生尽管放开手脚去做,不必担心伤到谁。就算伤到了谁,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更远不得先生。先生委实是有大才之人,所以这些事,少不得多仰仗先生了。”
季致江不知道慕容祁为什么把话说得这样客气。
只得犹犹豫豫的应了下来,脸上带着尊崇的微笑,“那殿下便等着好消息吧。”
慕容祁点了点头,复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