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至夏日,可这山里刮过的风还是带着一丝凉意,空气中弥漫着青草藤蔓泥土花朵混杂在一起的芬芳,深深吸上一口,就叫人心旷神怡,仿佛身体都年轻了几岁。
她提着竹篮,擦了擦额头的汗,紧跟上闵夫人和青兰的脚步,一边欣赏着沿路的怒放的鲜花,有很多不知名的花朵,却格外的美艳,她的心平静的像水一样,漫长而崎岖的山路走惯了也并不是那么难走。
她忽然就很感谢慕容祁,在这片大山深处,她日出而作,日落而歇,跟着闵夫人学着弹琴,练习那些宫商角徵羽的音调,偶尔也由青兰陪着下棋对弈,或者漫山遍野的走过,寻找着那些不起眼却很是爽口好吃的野菜,然后匀出自己的时间,临帖练字,抄完了一部又一部的经书……如果不是他把她送到这里来,恐怕她一辈子都要活在怨恨和那叫人静不下心的繁华里,红尘万丈,熙熙攘攘,这样寂静的去处,叫她完完全全的沉淀下来。
她在这里呆了六个月的时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星辰起起落落,时间不久,她却完全脱胎换骨了,从前那个懵懂不知世事的徐容到底是死了,死在了过去。
现在面对闵夫人的时候,她再也没有了那种忐忐忑忑七上八下的心理了,反而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有刻意的讨好,没有小心翼翼的恭维,她就是坦坦荡荡的做着自己,而闵夫人对她的态度却越发的随和亲切,这和往常不同。
闵夫人在院落里的藤椅上坐下,拿了一方帕子擦着额头的汗。
擦完了,接过青兰手里的茶盅喝了两口水,就在篮子里拨了拨,“这样新鲜的野菜,味道一定好极了,阿容,我们今天晚上来包饺子吧,这种山野间的小意趣,你一定没吃过!”
徐容笑着,蹲下身子去拂弄着三个篮子里各色各样的野菜,思考着该不该把它们分类:“是啊,以前在忠武将军府的时候,吃的都是山珍海味,鱼翅燕窝……”她纤长白嫩的手指拨弄着碧莹莹的野菜,就好像上好的羊脂玉和翡翠碰撞在了一起,清新明媚的叫人移不开眼,耳边全是那泠泠的碎玉之音:“可是啊,我现在才发现,那种东西是最没意思的,倒不如这些山野的寻常小菜好吃。”
“那是你吃多了山珍海味给腻的,若你连着吃上十年八年的,就不会这样说了。”青兰听了,呵呵的笑着:“不过,你可真不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许多人,可吃不了这样的苦!”
徐容慵懒随意的笑了笑,很快就把三四种野菜分堆放了,“那只是没到时候而已,时候到了,逼不得已了,什么苦都吃得。”
闵夫人笑盈盈的,问她:“那你呢?把你从锦绣华丽的忠武将军府带到这个鸟不生蛋,鸡不拉屎的地方来,你心里可有过怨恨?”
徐容凝眉思考了片刻:“夫人这话说的……这里怎么是鸟不生蛋,前些日子我们还去掏过鹌鹑窝里的蛋呢!您忘啦?”
“徐家虽然锦绣华丽,”她平淡的道:“可那到底不是我的家,不是我的徐家,所以总显得格格不入。”
闵夫人望着她,眸子里深得像是一片海,翻涌着谁也看不清的情绪,她抿着嘴角,再次笑了起来:“可是,阿容,这里也不是你的家呢。”
徐容收拾野菜的手指僵了片刻,才又重新恢复了行云流水的动作,她无奈的抬起头,望向闵夫人,道:“多谢夫人提醒,阿容知道了。”
闵夫人只觉得一个拳头打到了棉花上面,叫人花了好大的力气,提起地上的那个桶,才发现它只是一个空桶,不由得整个身子都一个趔趄……那种失重的沮丧,真叫人难受。
她抬头看了看天,碧蓝如洗的天,飘着棉花似的白云,一朵又一朵,挤满了整个烂漫天空,起起伏伏的,很有层次感,细碎的金灿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到地上,有星星点点的阳光斑点。
她不笑了,眼角眉梢彻底的耷拉了下来,“你一定很想知道幽州城里都发生了什么吧?”
徐容第一个反应就是陈王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