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刚过,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尘土味。
燥热被雨水洗刷掉了一层皮,连带着远处的霓虹和街道,也变得干净明亮,好像是拂去了所有的浮灰和老旧的斑驳,入目都是亮眼的清新。
庄羽墨的脸色蜡黄,又隐约泛着紫青色。
她望着玻璃橱窗里,被悉心收藏好的项链、手镯,脸上浮现出黄连一般苦涩的笑意,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单纯的喜欢画画而已,后来,才喜欢上了设计。
她看着玻璃上倒影出来自己——贫穷的、朴素的、丑陋的、丧失自尊的那个自己,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就能够在这里立足,家里的日子就会变好,可实际上,她越往前走,丧失的东西就越多。
她现在……逐渐的连自己也找不到了。
她分明知道,帮她了的,是情分。
不帮,是本分,她没资格要求别人必须帮助她。
可是……她就是觉得寒心,觉得屈辱,觉得失望,心里酝酿起了慢慢的怨恨,在她那样低声下气之后,在她那样跪在纪之卿面前祈求她之后,她怎么还能够带着那样云淡风轻的微笑,说着天底下最残忍的话。
那些对她们来说,都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庄羽墨对着玻璃,试图扯出一个笑容。
可是眼泪却纷纷滑落,她蹲在地上,蜷缩住了身子,抱住了头,呜咽的哭了起来。
但她没有哭太久,就被口袋里不断震动的手机铃声给打断了。
接起电话,就是粗嘎的哭声:“羽墨啊,你筹到钱没有啊,那个护士天天来催我们交款,说再不交款,就要把你爸爸的药停掉,说床位也不给我们住了……羽墨啊,你一定要想想办法啊,你爸爸可不能出事啊,不然你爷爷奶奶怎么办,不然你弟弟妹妹们怎么办?你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羽墨啊……我们一家就都指望你了……”
庄羽墨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在地上瘫坐下去。
她愤怒的朝着电话里吼道:“让我想办法,让我想办法,我能想出什么办法?要我出去卖吗?!你怎么不逼死我呢!”
她吼完,就掐断了电话,将手机远远的摔了出去。
筹钱?发动全校同学捐款?
呵呵。
她笑了,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洗的泛白的牛仔裤被地上的雨水浸湿了,此刻有种类似于冬天的冷冽,直直的往她的皮肤里钻。
她打了一个哆嗦。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着。
十二万分的孤独,十二万分的绝望,十二万分的……不如死了算了。
可是那个人到底是她爸爸啊,从小就把她当做珍宝一样疼爱的爸爸……
如果她也不管他,那爸爸,就只能等死了。
庄羽墨在虚无中狠狠的抓了一把,就好像是,蓄满了两手的力气一样。
她拦下一辆出租车,跳了进去。
师傅问她:“去哪儿?”
庄羽墨垂着头,要紧牙关,报出了一个地名。
司机师傅脸上露出了一个暧昧的笑容,转着方向盘掉了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