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丘书民下意识地想躲,而他对面,看到他这副脸孔的京兆府少尹傅雁冰却只想扶额:还真是这家伙!
原本小打小闹之事无需他这个少尹亲自过问,可他刚好就在附近,且听属下禀报说一个文弱书生被一个屠夫给揍了,还直接从茶馆里给扔了出来,傅雁冰便顺道走了过来。
路上,下属将此事的来龙去脉简单给他说了说,当时,傅雁冰脑海里就条件反射般地冒出了那位认死理的丘姓书生来。
那屠夫姓张,本跟人约好,午时初于仁泰坊子午茶馆谈谈儿女亲事,为表达诚意,他比对方早到了一刻多钟。
很少浪费时间坐茶馆听闲话的他,正兴味索然地边嗑瓜子边等人呢,突然,一道因激动而拔高了几分的声音入耳,将他的注意力给拉了过去。
回头一看,原是坐在他左后方的几个书生不知因何事争执了起来。
张屠夫目不识丁,可一向对读书人十分尊崇。
大儿子出生时,家里着实不宽裕,上不起学给耽搁的跟他一样大字不识一个。
时隔十年,小儿子降生时,张屠夫已攒下了一些积蓄,待到了开蒙年纪,他想了不少办法,愣是把他的小儿子给送去了学馆,一心希望小儿子将来能改换门庭。
便是小儿子实在没有天分将来学无所成,好歹家里也出了个识字明理的,这一代若指望不上,下一代总能熬出个秀才来吧?
因对读书人有着特别的情怀,张屠夫不由竖着耳朵听起侧后方那桌究竟在争执什么,刚刚竟会突然那么大声。
可听着听着,张屠夫的火气越来越旺。
当听到“士农工商,商何以排在末等?就是因为无商不奸,只知逐利,满身铜臭气目中再无其他之故……”时,暴脾气的张屠夫再也按捺不住。
他怒气冲冲地转身近前,在对方反应过来前嘭嘭两拳打过去尤不解气,一把将那在他看来完全是在胡说八道的书生给拎起,直接就近自窗户扔了出去,刚好,扔到了街对面的泰安堂门口不远处的一个布摊儿上。
蓝衫书生的这番言论,使得读书人在张屠夫心中那一向高大的形象差一点轰然崩塌。
隔窗看着倒在不远处的蓝衫书生,心中的气依旧未散,只道:若他儿子上几日学馆变成这幅蠢样,看他不打断他的腿。
商人怎么了?
他家自祖上就是个屠夫,屠宰生意也是生意,他张屠夫也算个小商人吧,他周围的小商小贩,基本都本本分分,靠自身气力,只为养家糊口,什么满身铜臭气?
没铜子儿,让一家人喝西北风去?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就说这家茶馆吧,没铜子儿人让你喝茶?也不知道是谁家的败家子,哪家书院教出来的脑袋生锈了的,定没饿过肚子!
读书人在他印象里,大多长大是要做官的,偏见如此重的这种榆木疙瘩若将来为官,能为百姓做什么好事?
直到另两名书生奔至被他扔出去的那位文弱蓝衫书生跟前,将他给从散了架的布摊上扶起时,张屠夫瞬间从盛怒中清醒。
这书生可气归可气,可千万别给摔出个好歹来。
张屠夫后知后觉地后怕起来,立刻拔腿想要追出去看看,却被茶馆里的几个伙计给拦下了。
开玩笑,书生的情况咋样现在还不知道呢,可若放跑了打人的这位,责任岂不是得他们茶馆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