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秦铮离开的背影,那个灰色布衣的老者感叹的砸吧了一下嘴:
“到底还是好人多啊。”
少年走在前头,也不说话,也不理睬老者。
老者习以为常,拧了拧腰,甩了甩那两只空荡荡的袖子,仿佛是在整理自己背后的那一个大药箩筐,将之前少年翻动那箩筐而有些歪扭的草席子晃了晃。
只是稍稍一晃,那个四仰八叉的草席子竟然无比严实精准的重新嵌合在了那箩筐上,单单只是这一手,就足够让人惊讶的。
整理完之后,老者顿了顿这才继续道:
“都说这乡下人朴实,说不上善良,但也不至于做那坑蒙拐骗的事儿。现在这一看,坑蒙拐骗确实没有,要直接动手杀人了,穷山恶水出刁民,世人常说的老话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白衣少年人仍然不理他,也不管身后老者意有所指的言语,循着这一条路途朝着远方而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这才算是走了一个名为‘青崖县’的县城之中,两人脚步不停,径直走到了一处街角所在,来到了一栋药铺前面。
没有牌匾,但是两行药铺经常有的对联贴在两侧:但愿世间无疾苦,宁肯架上药蒙尘。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少年的脚步始终在先,老者即便一路上话语讲个不停,却始终不敢与少年平行,乃至越过少年。
这青崖县城本来就是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再加上这店面实在是偏僻的过分,哪里会有什么生意上门,再加上这店铺实在是有点不靠谱,一个半大小子,一个瞎了眼,没胳膊的老头。
医道讲究的望闻问切,直接就断了两样,哪里像是看病的地方。
少年也不介意生意的冷清,回来之后直接坐在堂后,胳膊一拄,手撑着下巴,眼神迷蒙,尽管神色仍然清冷,但仍然有几分让人啼笑皆非的老气横秋。
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用了什么样的法子将那箩筐丢在了地上,也不在意自家小掌柜的神游物外,空荡荡的袖管倚靠在那门框之上,直接坐在了门槛上,继续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里头那少年闲呱嗒嘴皮子。
“这世道,他奶奶的人心不古啊,老夫一个残疾孤寡老人,这帮人也想要动手,哼哼,得亏这帮子人没动手,要不然还不得活活吓死?”
老者哼哼呀呀的说了半天,似乎突然反应过味来,下意识的自语道:
“我已经到了自称老夫的年纪了?嘶......”
老者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了下去,仿佛是触碰到了什么心事,有些惆怅和感伤,原本叽叽歪歪的言语一下子也不说了。
他不说话,屋内始终也不开口的少年人也不说话,两人一个坐在桌后,一个坐在大门门槛上,直直的盯着天边缓缓垂落的夕阳,各自想着各自的事情。
直到天色漆黑,已经良久没有开口的老者突然小声且急促的问道:
“前辈,您不去中洲那边看看嘛?这可是九洲罕有的大事。”
他的言语仿佛石沉大海,那个眼神迷蒙,手拄下巴的少年始终死气沉沉,压根就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不过老者仿佛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再度兀自言说道:
“说起来,石落星如今一步跨入天门,从此以后可就大不一样咯!”
老者稍稍抬起头,仿佛想要抬头望天,似乎要望向那极东所在的武洲,摘星门所在的武洲。
尽管他那两只眸子,一个紧闭,根本不敢睁开,一个即便睁开也是黑乎乎的一片,平添了几分狰狞恐怖之感,还不如不睁开。
仔细想想,也难为白天那个乡野汉子看到老者这个面相还敢直接动手砍人的。
老者一时之间再度有些出神,想起了那个昔年他也算是有过几面之缘,姑且算是同辈之交的紫微星主,想想那人如今又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春风得意。
而他,莫言实力能否再度寸进,将近十年前的那一场大战之下,他能够保住性命,已经算是自己福源深厚,遇到了这位前辈,尽管付出的代价同样惨重,但好死不如赖活着,自由这个东西,在有些人眼中珍贵异常,可是在老者眼中与自己小命相比,还是不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