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庆无暇考虑这些,毕竟自己误杀了人家的阿爸,人家肯定第一个不会放过他。只要他不迁怒于阿姐,那就算万事大吉了。
“你放心,我已经注意到那个人了,一直在外面盯着,现在已经没有李家的耳目了。”
阿姐还是不踏实,赶紧敦促道:“我现在挺好的,你赶紧走吧。万一被别人撞到了,那可就麻烦了。”
杨万庆黯然叹息:“我能去哪?”
“如果海岛回不去了,可以去找祥子帮忙呀。他可以安排你去东南亚。”
“去东南亚?”
“嗯,我听祥子说,那里的华人众多,还有华人集聚区,都说华语,你不会有任何语言障碍的。”
杨万庆不由苦笑:“他其实就是李绍发的走狗,会帮助我吗?就算他肯帮我,又有那个本事吗?”
阿姐深吸一口气:“你错怪祥子了。他当时通知你虽然是绍发的授意,但他从内心也是出于好意。而且在这个时候,正是因为他向公家说明情况,才让我得到救治的。”
“他们会诚心救你吗?”
“李家人当然在阻挠,但祥子却一直帮我。”
“既然是这样,他为啥不把你安排到城里医院呢?”
“唉,城里医院费用太高了,就连公家出这笔钱也很困难。祥子说公司目前受李家人控制,还弄不到钱。不过,他通过关系,已经请城里专家过来为我会诊了。你看给我用的药就是城里专家开的药方。”
杨万庆听到这里,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错怪发小了,不过又质疑道:“他有这个能耐安排我出国吗?会不会是故意哄骗你?”
他这话刚一出口,立即就后悔了,在这个节骨眼,自己咋还能让阿姐担忧呢?
不过,阿姐却显得很乐观:“你不要小瞧了祥子,他曾经代表李氏公司跟海外客户频频有来往,认识不少海外朋友。只要他肯帮忙,就肯定能帮到你的。他之前对我撒谎,还不是因为以为你葬身大海了吗?”
杨万庆沉吟道:“那好吧。我会去找他的。”
阿姐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你既然从那个海岛偷偷回来了,回过自己的家吗?”
杨万庆心头一震,赶紧摇摇头:“没有!”
他这时心里不想自己的妻子和儿子,那是假的。尽管之前一直跟妻子负气,但毕竟有十年夫妻感情,是任何矛盾都抹杀不了的。
阿姐沉默一会,才轻声道:“你还是回去探望一下她们娘俩吧。自从你出事了,学美就像丢了魂一样。”
“你怎么知道?”
“她···已经来看过我了,是祥子领她来的。”
杨万庆心里一动,试探问道:“她的态度咋样?没说啥吧?”
“唉,也许是祥子之前跟她通气了,她也说你偷渡去东南亚了,还说等风头一过,你会以一个华侨身份回来探亲呢。”
杨万庆垂下了头,心里略有所思。
就在这时候,门外走廊里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他的眼神一变,立刻清楚正有人直奔这间病房。
阿姐显得很慌张:“这···这可咋办···你快跑···”
杨万庆知道想夺门而走,已经来不及了,虽然对方未必挡得住自己,但自己最好不要暴露行踪。
他迅速扫视一眼整间病房,发现只有床底才能隐藏住自己,于是冲阿姐使一个眼神,再快速钻进了床下。
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了,一个护士端着药盘走了进来。
她是阿姐的陪护护士,特意给阿姐送口服药的,等亲手喂完阿姐吃药,又询问阿姐几句,觉得一切正常,这才转身出去。
杨万庆等女护士出去关门,立即从床下翻出来,动作显得干净利索。
阿姐不再跟他谈下去,而是急切的声音敦促:“趁她还没回来之前,你快点离开这里!”
杨万庆一怔:“她还会回来吗?”
“嗯,她会过来陪床。”
“哦,一直这样吗?”
“唉,关键不是。这个护士面生的很,从昨晚开始才过来陪床的。我实在弄不清楚是咋回事。”
杨万庆心里顿时一个激灵,心里暗想,岛上那对两口子既然回来了,肯定隐瞒不住自己的情况了,难道警方派了女警乔装护士来卧底吗?
他是思维很犀利,当判断这一层,并不想跟女警有任何冲突,只好趁机离开。
不过,他一想到自己这次一别,恐怕跟阿姐再无相见之日,又禁不住悲伤欲绝。
“姐···你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呀!”
阿姐眼神里露出一丝惨笑:“我的时间不多了···只要你能好好活着···我就没有遗憾了···现在我只要再见到君宝一面···就再也没有牵挂了···你快走吧···阿姐累了···要闭眼歇一会···”
阿姐为了敦促他立即离开,果真闭上了双眼,但却禁不住泪水从眼皮缝隙挤出来。
杨万庆看在眼里,心如刀绞,为了阿姐能够安心,他不得不再次与她痛别。
在他转身离开病房一刹那,不由双膝一软,直挺挺跪在阿姐的病床前,就像跪拜长辈那样,向阿姐磕一个响头。他好想把自己对亲人深深的祝福留下来,让它永远陪伴阿姐。
他的泪水模糊了双眼,只能在朦胧的场景下离开了病房,但他的心却丢在了这里,当离开那栋老楼,便在广阔的原野上一阵狂奔——
一切都改变了,这个世界已经不属于他了,从阿姐急迫地赶他走,就说明了问题。难道阿姐在临终前不希望身边有一个自己这样的亲人陪伴吗?可是,完全为了他,阿姐不得不割舍了一切。阿姐看似绝情,但对自己充满了爱。如果自己再不走,可就完全辜负了阿姐一片苦心。可是,他这样一走,眼前的世界真的没有他一席之地了。
他脑海里这样飞速地想着,脚下同样像踩了风车一样,直到把他跑得精疲力竭。
当他跑到原来那片小树林时,终于泄了一口气,仰面朝天倒下来,让身体跟杂草丛生的地面来一个硬接触。
他的悲痛心情随着身体的虚脱而虚脱,就算想扯着嗓子呐喊一声也做不到了。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竭力想把这最痛苦的一篇翻过去。可是,现实的烦恼不是他想翻过去就翻过去的,往往是剪不断理还乱。正所谓,想留的留不住,想忘的忘不了。
当一切都烟消云散的时刻,他再次睁开了双眼,已经是另一个黎明了。
一个晨练者不经意闯了进来,一看他就像一具尸体一样直挺挺躺在小树林的杂草丛中,不由吓了一跳。当他稍一观察,发现他身体动了一下,才确定是一个活人,于是放心走过去——
“小伙子,你咋睡在这里了?”
杨万庆赶紧坐起来,扭脸一看来人,不由一惊。原来,对方居然是昨天为自己指路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