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紧闭也挡不住三月里暖阳,走廊间下人们脚步梭梭,依稀听闻城西大夫和城外产婆已到。
移步桌前只漫不经心喝茶,丝毫不把鸢箢生死放在眼里,吕太傅自知昭娣意欲何为,三番两次被背叛,确有不再管顾的理由。
她仍踏入这府上,吕太傅坚信昭娣不会袖手旁观,只是,自己得需诚意。
鸢箢还在挣扎痛苦,丝毫未改半分艰难面色,见状,吕太傅便疾步走到书桌前,手执狼毫霍霍间,广袖垂摆,不多久,就将纸张递与昭娣。
她接过,只垂落下眼眸,淡目阅览,随即定睛看着吕太傅,嘴角勾起一笑,“既吕太傅如此诚意,昭娣便不该再拒。”
起身请出吕太傅,只道放心交给她,独自与鸢箢留与房内。
昭娣松了口气,将她身下的血袋取出,擦去苍白唇间伪装的粉黛,她坐起身,小心翼翼看着屋外,还时不时手执丝帕,仍旧痛苦呻吟着,最后才渐渐停下。
“姑娘好生妙计啊。”鸢箢叫唤的久了,言语间有气无力,略带疲惫。
“你可会怨我,这般利用。。。”将手中茶杯递与鸢箢,好让她缓缓心神。
鸢箢接过,喝了几口,又手握杯盏缓慢坐起身,侧头看了看屋外,哀叹,“如今乱世时局,你我朝中牵连甚密,一子落错,皆余生步步毁尽,老爷虽无实权,仍是位高,多少,终有影响。”
“你能懂我,自是最好不过,”昭娣舒展眉心,又慎重道,“如今我有一言,不知能否,与你详说一二。”
“姑娘,但说无妨,鸢箢一直信你。”
低下头敛眸,思考了一会,昭娣深吸一口气起身,面向屋门定立,“未恐生事,我欲偷梁换柱,”见她沉默,只得继续道,“若是诞下女婴,太傅定不会放过你我二人,倘若男婴,我想你也不愿,他卷入这场纠纷,生养他的数年时光,难保不敌,扶绅翎之手。”
沉寂片刻,昭娣回首,见她震惊之余,眼含泪水的荧光。
“所幸你还想的如此周全,我竟是,从未想过。”她一阵后怕。
“那你是,同意了我的法子?”
鸢箢手执丝帕轻掩泪,一举一动温婉含香,言语更是诚恳,“一切,都交由你,我只要孩子安好,哪怕暂不能日日伴他。”
“莫忧心,饶是乱世,你我尚还能,独善其身。”
谈话约莫两个时辰,鸢箢躺回床榻,吕太傅见她下身不再流血,起色也好大半,大喜拱手,“多谢长安王妃,老身,又欠你一恩情。”
“莫再背叛我便够了,你该知晓,事不过三。”
最后四字,贝齿间吐露寒凉,微透,胁意。
离开太傅府上,一边命空芷去找好穷人家待产的妇女,一边命烟雨楼派人紧盯吕太傅,若此事过后,仍牵绊于扶绅翎,那她便要。
斩草除根。
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人,于万千年前王朝间,只能她温昭娣一人。
宫女案已解,听闻慕枫将军已被释放,昭娣再无理由回宫。
徘徊临近宫门,终回忆娣间。
天下三分局势已久,半年前宁弘征战讨伐,勒制住金辽国,此间其国安稳半年。
现如今,又生韬光养晦,蓄势待发之势。
慕枫将军胆敢只协三千兵马独来,又欲为裘玥公主撑腰,个中权谋,恐得深究。
茶馆内居住四日,尚未听闻慕枫带兵回金辽国的消息,那裘玥公主好似依然住在驿站,没了贵妃之名,恐将暗中权谋策划,若攀上扶绅翎,后患无穷。
自古以来,敌人最喜欢和敌人的敌人做盟友。
沉寂几日,朝中出了传出宁弘遇刺,再无其他消息。
深夜遇刺,宁弘倒无大碍,与那刺客打斗许久,各自负伤。
但他,却未去追究刺客身份。
清秋冷漠蓦然抬起,明瞳微闪,“是他。”
铜镜前,放下口红纸。
驿站马棚边,数千士兵练武,刚将有力呼喝声不绝于耳。
信步上楼,直推开一房间,屋内人惊异,片刻平缓,“所为何事?”
昭娣不理会她,踱步在屋内徘徊,打量着简陋的驿站,随之讽刺,“真是苦了金辽国的公主,委身驿站,这几日,想必吃睡难安?”
“怎么,特来看本公主笑话?”
她虽落魄,仍不改高傲之气。
回首示意着空芷,她听命,退出屋外紧闭房门。
“慕枫将军已无罪释放,为何却迟迟不归?当日君上与将军达成协议,日后金辽国兵马再不得入长安,否则怎会,让他平安归来?”
裘玥瞥了瞥她,只品一口茶,“此事我并不知晓,你该去与慕枫将军说。”
“你若不愿离去,他怎舍得绑了你?”
裘玥倏忽刺向凌厉目光,微喘息。
金辽国皇帝常年戎马草原,妻妾成群不逊中原帝王,草原儿女性格直爽,各凭本事争宠帝宠。
裘玥与慎欢自幼不善习武,性格更宛若中原女子,常年委身金辽国被欺负,慎欢在裘玥的庇护下,所未受何,倒是她自己,深谙其苦。
回金辽国,便意味着重过那日子,将会更苦,和亲于凡尔国被封皇贵妃,恩宠盛世,不到一年被废回国,金辽草原儿女,会怎看她。
当年执意同意和亲,与之心意相通的慕枫,恩断意绝,他欲求娶,裘玥却早在金辽帝王书房前听闻,不出两年,慕枫将功高盖主。
帝王,意欲除之。
裘玥瞒下,不想帝王生疑她同有反叛之心。
毅然来了中原之地。
她原想,自己存活于水深火热的金辽深宫,区区中原又有何难。
怎料,世间余一温昭娣。
“我是不愿离去,你今日,亲自来赶我?”
“赶不赶么,我无所谓,”昭娣坐下,看着她不解又微略惶恐的模样,“只是不知,你难道就要这般终日混迹驿站?”
“温昭娣,你有话直说。”
见裘玥按捺不住,她轻笑,“慕枫将军与我国君上达成协议,至今未归,已然违反,但这三千兵马,也不是,不能留此。。。”
“那你,是想借用我国兵马?”
她疑问道,只见昭娣会心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