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娣往瀑布边走去,回忆起金银花,此花素来适应性很强,喜阳、耐阴,耐寒性强,也耐干旱和水湿,对土壤要求不严。
但以湿润、肥沃的深厚沙土壤上生长,最适合不过。
看着眼前急流倾斜的瀑布,偶尔激起水珠溅到她身上,伸手擦了擦脸,目光一撇见泉水岸边的缝隙。
苞片狭细而非叶状,萼筒密生短柔毛,小枝密生卷曲的短柔毛,正是金银花。
她大喜,没有多想,径直朝着眼前走去,刚弯下腰伸出手,发丝垂落,一旁泉水猛然溅起硕大的水柱。
手一顿,心下暗道“不好!”,手臂挡在脸前,步伐轻盈连连向后,旋转数圈里,曳绢裙兮拖瑶佩,簪羽钗兮珥明珰,弦无差袖,声必应足,香散飞巾,光流转玉。
猛然停下,半片潮湿的发丝覆在半身,打湿左肩一片水花。
横眉冷对,怒视眼前,不过一只,发灰浓密皮毛,目光凶狠如距,正张着獠牙滴粘口水的野狼。
它静静看着昭娣,浑身骤然抖了抖,甩去周身淋漓的水珠,锋利无比的前爪,慢慢往前走着。
习惯性摸向腰间,眸子顿时流露出懊恼之色,低头一看,宁弘的长鞭不在身上,空空的手腕也没有金线手镯防身。
已是赤手空拳,万般危难之际,野狼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
下一秒,只飞身遁影,朝眼前佳人跃去,夹杂贪婪的怒气和饥饿的眼神。
娇躯往身侧一闪,野狼只扑到昭娣的胳膊,扑了个空,愤然收回,瞥见小臂衣袖划烂,依稀可见暗红色的血迹。
不给她喘气的机会,野狼回转身子再次扑来,昭娣只得灵巧闪躲,几番来回,浑身已经破烂,点染着暗红的血迹。
这是一场耗费体力的持久战,昭娣悄悄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补充体力继续跟野狼消耗。
月上梢头,凝神运气间她恢复大半体力,静谧夜色里的野狼,其眼神更是诡秘,许是饥饿已久,再无力消耗,它鼓舞起全身力气,再次猛然扑去。
正中下怀,昭娣见它毫无肆惮跃起前爪,瞬间半蹲下,微低头。
月色将野狼跃于她头顶上空的影子拖延地面,延伸甚长。
她手疾眼快,纤手摸去长靴口,扯出明晃晃的匕首紧握在手中。
翻身向上一划,野狼肚皮皮开肉绽,趴倒之势将落于地面。
不敢掉以轻心,昭娣再度举起匕首扑去,狠狠朝着它后背扎进。
“噗——————”
毛茸茸的尸身摔落地面,狼血洒满她一身,脸上都粘落几滴血迹。
昭娣终于松了口气,狼狈瘫坐在泉水边,就着瀑布清洗干净匕首的血迹,随之靠在瀑布一旁的石壁上喘息。
但她没有忘记,另一手握住金银草,拔下。
不知何时,她已昏昏睡去,意识复苏的时候,是被宁弘叫醒的。
茫然睁开眼睛,手中还紧握着匕首,一身的血迹,吓坏了宁弘。
挪动了身姿正对他,扭一扭僵硬的脖子,“阿宁,我睡了多久了。”
宁弘检查着她浑身伤势,玉手擦拭去脸颊上的血迹,眉眼甚是懊恼,“已是亥时,娣儿,别再离开我半步。”
打横抱起她,昭娣慢慢躺在他颈间,身后顾晟一麻绳捆绑,拖着野狼紧跟其后。
一路上,所有人纷纷席地而睡,依靠在树干相互依偎,徒留亭子空无一人。
他将昭娣轻轻放在栏杆横椅边,解开衣袖,触目惊心的抓痕。
“为何不喊我。”宁弘眼眸发红,隐忍道。
她却好似轻松,慵懒斜卧在栏杆上,衣袂倾洒飘扬,额间碎发任风轻浮,微眯了眯眸子,“情急之下顾不得了,下次,下次定会喊你。”
一旁嫡仙男子沉默不语。
昭娣叹了一口气,悠悠道,“阿宁,别怨我多次一意孤行,只是我素来习惯了自保,从未想过依靠别人。”
“可我,不是别人。”骨子里的高傲,在这一刻因为昭娣的倔强受到冲击,骄勇善战的帝王,连自己的皇后都保护不了。
敏锐觉察到宁弘内心的自责,昭娣即刻离开伏在栏杆上的身姿。
一双玉璧抬起,紧紧环住嫡仙男子,将头依靠颈间,摇晃了晃,慵懒懒的声音撒着娇,“此后,我再做不得何事,只喊‘宁弘’二字,为我解忧,可好?”
“有为夫一日,娘子无须担责一切,”他一手捧着昭娣的后脑,脸颊摩擦着头顶,“不管你从前是怎么过活,如今不同了,安心,做我身后的女人就好。”
昭娣轻笑,紧了紧环住他的臂弯,喃喃道,“有夫如此,甚好。”
顾晟在亭子外,慢慢解剖开野狼的尸体,扯下皮毛,拔下狼牙,不断用匕首忙碌着,偶尔回头看看。
月色下,诡秘的暗,瀑布依旧,杨柳默默飘摇枝叶。
昭娣已经依靠在宁弘身边睡着,他不断轻轻擦拭着伤口渗出的血迹,安抚怀中的佳人。
妖孽诱人的眉眼里,是时不时看向昭娣睡颜时的心疼和宠溺。
顾晟轻摇头,继续手中的动作。
一夜过去,睁开眼眸,发现只剩他们四人。
昭娣不解,询问才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验处,昨日是划分队伍,从此刻,便是真正的难关开始。
眼下,队伍中有个她不愿跟随的人。
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珂怡,她取出金银草,“晟哥哥,其他的,你可找到了?”
顾晟点头,从怀中拿出册子上写的药方所列药材,可是又纳闷,“如今在此处,又该如何煎药?”
一时的沉默,昭娣瞥见一旁假山,山脚一堆散乱的碎石子,那石子眼色,却与假山极为不同。
一种想法陵越她脑海,未免起意,她让顾晟找一找盛具,独自一人跑去假山那边。
石子握在手中,颜色色泽像极了打火石,另一只手也握起一块,双手相击石块。
“唰——————”
竟绽放出明亮亮的火花。
昭娣愣住,眼眸里闪烁着不可思议,这石块明显与假山不同,一些碎石倒是与假山材质相同。
难道是有人,有意为之。
一手握着石块,紧了紧,所有事情,都在计划者的掌握之中,按部就班完成棋局,倒不是她的性格了。
拿着石块回到亭子里,果然顾晟竟“凑巧”找到了破旧的炉子。
对此他也深有怀疑,“昭娣妹妹,我总觉得有些事情,太简单了。”
“我也发现了,先给她解毒,后面的事情,要小心为妙。”
昭娣继续撞击打火石,燃烧着一旁堆积好的稻草,药煎好,顾晟给珂怡喂了下去。
喂药的时候,宁弘已经架起支架,烤着狼肉,看着简单粗糙的狼肉,昭娣从怀中取出瓷瓶。
“幸好随身带了。”昭娣伸手,把瓷瓶里的粉末撒在狼肉上,顿时肉香弥漫,肉身在火烤下开始流出油水。
顾晟深吸一口气,大喜,“好香啊,这是何物?”
扬了扬手中的瓷瓶,她有些得意,“闲来无事,自己的做的百香粉,能将每种食物的香味发挥极致,所幸带在身上。”
宁弘又是一阵不悦,眉眼责备看着她,“这倒记得,怎么伤药都记不得。”
“夫君莫要担忧,娘子不过小伤,吃点你亲手烤的狼肉,方可无碍。”媚眼灵动看着他。
宁弘动容,扯下一块狼肉递去,“慢点吃,别烫着。”
狼肉咬在齿间,在口中散发出柴而不腻的肉香,轻咬几下,慢慢咀嚼,区别于猪肉丰厚的肥腻感,狼肉包裹的油脂混合肉汁蔓延,略带牛肉独有的嚼劲,一口吞进去,仍是回味无穷。
舔了舔唇瓣,小小的举动被宁弘发觉,他不语,又递来一块。
一下一下吃着,不经意间吃了半只狼,身后顾晟再也忍不住,亲自上前扯下,一把送入口中。
“真香,在府中多年,还未曾吃过狼肉。”他虽豪迈吃着,仍是不失淡雅的风度。
到底是府中家风优良的公子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