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子的声音,极轻极轻,说话时,还有着些许气喘。
慕青素手一扬起车帘,就见外头,李瑾一袭狐皮大氅,从那马车上而下。而地下,一个身着黑衣粗布的中年男子被瑾王府的几个下人扶着,他的一条腿,想是已经骨折。
太祖曾下令,“贾人毋得衣锦绣绮縠罽。”
时下懿朝,重农抑商,商人地位尤其卑鄙,只得穿戴没有任何纹饰的黑色粗布衣衫。
因此一看那人穿着,便知晓了那人的身份。
慕青轻唤了声,让车夫把车停下。
看着外头,瑾王府的一众人,把那商人抬进了李瑾的马车,又把那商人的一车子翻倒的货物,全部从地上抬起。
李瑾在一旁神色自若地指挥,待得王府的人把那受伤的商人,货物送走后,李瑾才对着始终搀扶他的奴才说:“我们走吧!”
慕青掀开帘子,对着外头的李瑾道:“可是言公子?又见面了,真巧。离相国寺还有一段距离,公子可愿上慕青的马车?”
走在一旁的李瑾一愣,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待得李瑾上马车后,慕青道:“懿朝重农抑商由来已久,天下对那商贩,莫不轻视鄙夷,王爷身份尊贵,怎能如此?”
李瑾拿起马车内的一本书,只是笑着道:“在瑾心中,士农工商,众生万象,皆是平等。”
慕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她问,“为何?”
李瑾翻开手上的那册书,“若无商贩,百姓何来的穿衣用度?于瑾而言,商贩也好,士人也罢,所操不同,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何来的高低贵贱?”
那天,阳光明媚,春光烂漫。
慕青看着李瑾,突然沉默。
“王爷这话,真是惊世骇俗。今日告与慕青,就不怕来日言柬的方大人参王爷一本?”
李瑾却突然抬头,一双干净的眸子看着慕青,“瑾敢告诉郡主,自然是不怕郡主告以外人与。且瑾本就是将死之身,能在世上苟延残喘,已是一大幸事,哪里还有的旁的顾虑。”
说完,嘴角勾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
慕青坐在李瑾的对面,只是说:“世上的哪一个人,不是在苟延残喘?世人多庸碌,能像王爷这般豁达的人,也不多了。今日,听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慕青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