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中尽是血丝与失望,脸颊上也横七八十纵横着泪痕,她的声音几近沙哑,他为何没有想到过这一天,为何要让自己处于如此境地,“阿离。”他失声叫了出口。
一切都平静的没有人回应他,“无论你要恨我也好,我只要,你不离开南阳城。”
“我恨你们每一个南朝的人。”
林埕之走了,可正当他回首去想之时,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到底孰对孰错。让她心寒的终究是她的虚无缥缈与无能为力吧。
大概世间之事,并非一个对错就能概括的了,是非善恶,终如人心,难以评定。
林埕之没有再去皇宫,并不是他就此放弃了什么。因为有那么一刻他明白,人生在世,各有各的准则,正如他的母亲,终其一生,还是没能得到父亲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或许母亲教给他最多的便是莫要强求吧。
在他印象里,他从未在父亲的口中听到过有关母亲的零星半点,只知道他娶了新夫人的时候有个叫江厉的男人来搅了局,从他的口中他知道了他的母亲叫慕容虞。他当时还小,只是躲在角落里喝着父亲的喜酒,看着那个男人和父亲大打出手,说他对不起他母亲。可他,只是知道她叫慕容虞,是南朝的公主,其他的一切他一无所知。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被她的皇室身份羁绊着。稍微大些,他才渐渐知道,他还有个世子的头衔,可那些达官贵人的孩子并没有因此而对他敬爱有加,却是经常用他的身份调侃他,说他是个外姓世子,就是仰仗他的母亲而已。后来他就去舅舅那请求革去了这个头衔,也是从那次开始,他从称呼慕容黎皇舅,改成了陛下。
他和父亲总是三言两语说不到一块去,只是因为他一见到父亲话就会很少,父亲觉得无趣,便也没再和他主动说过话,他不喜欢母亲,连带不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
自以为心若磐石,却终究人非草木。他原以为扶离只是他到了婚嫁的年纪理应履行的职责,却在和她的日渐相处下,在知晓她就是十年前的那个女孩时,在了解她的苦,她的难时,那颗尘封已久的心才渐渐的向她靠拢,或许是惺惺相惜,或许是天降良缘。
可最后,他终究还是要一个人了。
孤寂的萧声缓缓扬起,转载着一轮白月,本以为要上九层云霄,却不知将要坠落银河之畔。情亦然,心亦然。
时间辗转又过去了一日,本以为无声无息便可以化险为夷的扶离在这一日接到了一个噩耗,这个噩耗是聂晁带过来的,她见到聂晁的时候,心底筑成的城墙终于瓦解,几乎要扑到他的面前。只见聂晁只是跪了下来,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嘴里还吐出三个字,“对不起。”那三个字一直在她的耳边萦绕,在心间来回荡漾,耳边全是那三个字的回声,那是她最不想听到的三个字。
聂晁缓缓站起身来,将手中的一个盒子递给了扶离,“此物是二殿下命属下交给公主的,见此物犹见王上。”
扶离胆战心惊的接了过来,瑟瑟发抖道:“我父王,母后......还有西蜀,可还安好?”林埕之能明显感觉得到她声音的颤抖,那一刻真的很想抱住她颤抖的双肩,却还是在伸手的一瞬间无故的收了回去,也许现在的自己,连抱她的勇气都没有了。
“属下不敢欺瞒公主,姜国大举进攻西蜀主城,大殿下英勇护国,战死沙场,二殿下......仍生死未卜。王上和王后已被敌军俘虏,危在旦夕......”说完,他已是不敢再去看扶离的眼睛。只是低着头,仿佛要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扶离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全身上下仿佛要失去知觉一般,若不是手中还拿着父王的重物,她真的很难相信自己能不能还有意识的站在这里。
“王上嘱咐属下在南朝保护好公主,公主可不能再有何闪失了。”
扶离摇摇头,突然就像发了疯一样拉住聂晁,“我不要待在南朝,我要回西蜀,我要见我的爹娘,我要见我的亲人,我要回家。聂晁,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聂晁看了眼林埕之默默把手抽离出来,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恕属下难以从命!”
“聂晁!”
“公主就算要取属下的项上人头,属下也不会多说一个字!”聂晁心意已决,视死如归。
扶离转过身去,后退了两步,嘴里念叨着:“好,你们同仇敌忾,你们是一起的,你们是一起的!”说着,便跑了出去,聂晁看大事不妙,正要追出去,便听见林埕之道:“聂兄舟车劳顿,先在此歇息吧,阿离那,有我。”
聂晁听罢,一阵冷笑,但他的确没有追出去,只是看着林埕之的背影,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