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昏暗,白雪皑皑,一支队伍在雪地里飞速穿行,脚下踩着少帅付清研制的滑雪板,特种兵利器,风刀雪剑刮在脸上,刺痛,还微微有些发热,是冷的厉害了吧,付清咬着牙,套着厚厚的帽子,面无表情,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冻得,耳朵周围的风呼呼的往后吹着,这是生命的突围,父帅一向很信任王伏,自己同样信任,就是因为大戟队的前身是大戟营,大戟队的人很怂,但是绝对讲究,不会做出贱事,大戟队的队员各有绝活,从去岁战场上下来,付清跟着王伏也学到不少东西,只是古伊娜的身影一直在脑子里徘徊,变成了自己的心魔。
一年来,他一直有些自责,若那天能在石矿村多留一会,就能救下满村的人,付清跟陈琦不一样,并不是悲天悯人的性格,也没有陈琦那么多愁善感,他觉得那些人是找自己的,石矿村不该背锅而已,是自己害死了他们,想到二指宽剑,想到金色盔甲的塔格,付清就血灌瞳仁,无法冷静,后来每每出手更加冷酷直接,战场上,容不得半丝犹豫,一击致命,远遁到安全地带,静待下一次出击。
大戟队被王伏安排成了两队,自己带着付清吕炎赵飞白进山,直接往东去,从大戟营的根据地热海鱼丰营一路往东,第二队由副队长林安带队,林安的靠山是麟州杨家,母亲是杨家远方的,自己纨绔,也小有本事,在西军混了下去,翻山进龟兹,龟兹是安西都护府所在地,杨家的地盘,林安稳带队,还能保存下有生力量,山路南行,自己带着少帅几人,不能轻易涉险,从北走,不进山,进阿拉山口,去庭州,一路都是大路,王伏心里盘算,朝廷那边有猫腻,大帅被调走,神武军又被围,后援也不来,处于安全考虑,北边安全,陈家驻守在北边,少帅撤走也也方便些,就算撤不到长安,去北边契丹避一避,也是天空海阔。
大漠的夜风声不断,下着雪也不见得湿润,赵飞白抿着发干的嘴唇,跟着少帅,伊丽河就快到了,天蒙蒙要亮,众人分散在路上,星星点点的,西北缺水,树木也随地而长,大树很少,一个个瘦瘦小小,最大的有一人半高,枝叶稀疏,遮不住人,大树只有河边有,大白杨,高耸挺拔,装点着茫茫戈壁,长弓镇的周围就有一片白杨树林,高大密实,视野封闭,什么都看不清楚,惶惶奔走了一整夜,大戟队劳累疲乏,远远望着密实的树林,不敢轻易进去,在外围零星的树边,大狗拆掉滑雪板,靠在石头上,对着边上的蛤蟆,“天快亮了,进去长弓镇,弄只烤羊来吃吃”,突然大狗觉得气氛不对,竖起耳朵,像一只警惕的松鼠,左看右看。
嗖、嗖、嗖,连着三声,再跟着一片嗖声,一阵箭雨铺天而来,大狗喊道,“敌袭,劲弩,”紧跟着五六人惨叫出声,直接被钉在了地上,大戟队的人站的比较分散,附近掩体也少,三十多人,猝不及防,第一时间警觉开始闪避下,一波箭雨也去了将近六分之一,死了五个,这在大戟队里队史上可是最惨痛的一次损失,王队长眼睛一下就红了,红的厉害,大狗话没喊完,邦的一声,一个正在找掩体的士兵被弩箭戳起,硬生生钉在了身后的树上,箭尾羽颤动不已,箭头扎透了哪颗粗壮的杨树,咯吱一声,大树缓缓倒下,赵飞白正躲在这颗树后,看着耳朵边的透出的箭头,树孔透血,流成一片,左肩被血湿成一片,赵飞白心有余悸,抚着心口,大口了呼吸了两下,第一次这么接近死亡,庆幸大树没有倒向自己的方向,因为箭的力量过大,大树倒向了镇子,箭射来的方向。
蛤蟆趴在一块巨石后面,竖起耳朵,“姥姥的,这是攻城弩车,巨型诸葛连弩,手腕粗的箭啊,他妈的,蓝关才有这种配置,什么时候大秦也有了,抓什么重要人物呢”。
重型弩机三轮齐射,大戟队丢下七具尸体,血色绽开在雪原上,赵飞白看着绽开的花朵,胸口顶着一口气,哇一声吐了出来,这才是战场,规模再小,也是战场,血溅在身上的感觉,热热的,腻腻的,跟自己在东林远距离观看的感觉根本不一样,而且东林也不能算是战争,大帅一出面,东林大多数都是大帅兄弟,陈芳烈生前跟大帅也是好友,并不陌生,东林叛军未战先怯,气势上不一样,几场斗将过后,付大帅接受了东林的条件,直接投降了,凯旋路上让自己直奔西域给付清带话,说的那么郑重,带的话无关紧要,也不知道他们父子葫芦里卖什么药,来了西域,才第一次见证生死,赵飞白有些后怕,脑袋往下缩了缩。
王队长猫着腰注视着赵家小子,轻声给身边的吕炎下了道命令,“大个儿,你照看着他点,赵参将平时待你不错”。
吕炎从鼻子哼了一声,嘴上不情愿,身子却往赵飞白那边挪了挪,小白脸,还说上过战场呢,就这点本事,心中对赵飞白更加不喜欢,吕炎直来直去的性子,悟性高,眼光好,看人也准,他看赵飞白面向,就知道跟他老子一样,是走一步看三歩的主,心思深沉,从碎叶一路走来,赵飞白总是走在最安全的地方,用现在的话说,就是C位,所有人都是他的保护伞,是他的屏障,包括少帅在内,虽然赵飞白做的不露声色,可在场的那个不是逃命的高手,吕炎心中对赵飞白的做派愈发看不惯,你以为你是少帅啊。
伊丽河的河谷很平,顺着河谷向东走,走山谷就到庭州,听赵将军的口气,好像碎叶正东的河谷被一个姓释的家伙给封住了,是一支奇兵,吐蕃跟大小勃律的联军,他们劳师远征绕过疏勒,就是为了截断龟兹往碎叶的通路,只能往北,突到阿拉山口去。
前面就是长弓镇,从前面的小弓桥过了河就是,河谷周围都是农田,好像河套地区一样,也是江南的感觉,这雪来的突然,河流竟然没冻上,河谷到处是泥,诸人身上都是泥湿漉漉。黏在身上,风一吹,冰寒刺骨。
天灰蒙蒙的亮起,乌云厚重,天色阴沉,还起了薄薄一层雾气,能见度不远,可能一整天都是这样,大狗趴在草丛里,距离小商桥就几步路,抽出千里镜,看着小商桥,对岸两侧摆着四架弩车,后面旌旗飘飘、人影绰绰,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一个披着金色大氅的俊秀青年坐在弩车中间,目若朗星眉似剑,下巴尖尖也似剑,如果不是鬓角花白,就是一个翩翩美少年,手中拎着一把羽扇,偶尔动一下,才能看见大氅下那华美的雕花。如此讲究!
小诸葛周彦?大狗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匆匆退下去,回到众人躲避的巨石之下,“队长,可能是小诸葛来了,专门封这条路来了,我看长弓镇那边有不少人,旌旗遍布,具体多少不知道,肯定是比咱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