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账目变动,都在进和缴中,存和该分别是月初和月末存银的盘点,是以进与缴的差额必然和存与该的差额相等。”
有关这方面的东西,其实若是凭空讲,确实令人头晕脑胀,但是赵微对着已经制定好的那一份份表格讲解,是以众人觉得这件事情根本不难。
尤其目前只有进账,“缴”是零,而且是开业头一个月,“存”和“该”也都是零,其实只要填写一列便可,填完后再行计算,无比清晰。
这六个刚入行的说书先生都有些面面相觑,这件事情,就这么简单?目前自己欠缺的,就只是手熟了?
之前……对账目一事也是有所耳闻,一直都是很复杂的啊……
怎么……
看着这六个人似乎都会了,赵微松了口气,没理会他们六人郑重的行礼,很随意的冲他们摆了摆手后,看了看天色,小憩时间也该到了。
“王叔!”
“王叔!”
赵微一连喊了几嗓子,王凯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公子有何吩咐?”
“快去吃午饭吧,不用再拦了,这边要开始做事了。”说完赵微随手一指,“那边有位小兄弟肚子都叫了!”
王凯倒没注意是否有小太监肚子饿得发出了声音,他只是对赵微此举颇为讶异,自己见过的公子哥这么多,对仆从这般关心的着实少有。
“不劳公子费心,这是常有的事情,不碍事,等今日打烊了,再唤他们去用膳。”
“行了,快些去吧!人不给饿出毛病来了。担心铺子的安危,那便分批吃,先去一半后去一半也就是了,平康坊的客栈酒楼价钱都不便宜,礼泉坊也不远……”
赵微依然絮絮叨叨的交待着,王凯却走了神,想起了上元夜,不担心百姓冲击宫墙,却担心百姓被践踏至死的皇帝陛下。
王凯走神,赵微自然看出来了,颇有些无奈。
“幼……”赵微忽然脚背疼,“赵兄!来!”
晋阳闻声缓步走来。
“快来说说你家老伙计,让他们去吃些东西,都不搭理我,你说这人不得饿坏了,居然还跟我说历来如此,伯父这样也不是个事儿,总得要体恤一下下属才是……”
王凯和晋阳双双口瞪目呆,进而扭头面面相觑,而赵微见他居然还没反应,就打算开口继续劝说。
这将说未说的架势唬了王凯一跳,担心赵微再说出什么忤逆犯上的话来,让一旁这些小畜生给听见了,连忙呼喝一众小太监赶紧听吩咐去用午膳,顷刻间就走了个干干净净,让赵微都有些缓不过神。
“这个……这个……”赵微在脑中努力措辞,终究还是找不出更形象的,只好对晋阳拱了拱手,“不动如山,侵掠如火……刚才是我出言不逊了……”
晋阳闻之气结。
这群假扮小伙计的小太监们一散,门口排着队的人顿时涌了进来,晋阳这下也顾不上赵微了,赶紧招呼石头坐下准备做事。
那六个人中,赵微也安排了两个去熟悉一下如何记载流水账,如何帮着储户完成一系列的手续。
在铺子里忙忙碌碌加乱乱哄哄的同时,裴矩和萧复一前一后,也施施然走了进来。
裴矩左手负在背后,右手高举那纸调令,侧过身子来瞥过一眼赵微,轻仰头颅,高声道:“在下会记司中司会,得上官之令前来查账,不知此处,谁是话事之人啊?”
此言一出,铺中众人纷纷望了过来,百姓自然多是惊疑之色,心中或多或少都有些七上八下的。赵微和晋阳则是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晋阳。
不应该啊?
只见她将面前的木牌翻过来后,走了上去,直接开口问道:“不知可有查票?”
“会计司做事,需要向尔等解释吗?若是办了查票,中间走漏了风声,岂非让尔等提前有了准备?”
萧复闻言皱眉,轻轻扯了扯裴矩的衣服,结果裴矩根本不做理会,寻常商贾,就算有靠山有些关系,还能管到这种琐事上来?终究要叫他先服软才是。
结果晋阳的姿态犹如之前让他吃瘪的那个老伙计一般,冷笑一声,望了望裴矩高举的右手,一记白眼送上,连讨要看一眼的心思都无,就转身就回了刚才的位置,根本不屑搭理。
赵微在一旁叹了口气,做生意哪能这么直来直去的,家中就算背景再深厚,这样做事也是要伤人品的呀。
于是赵微姿态摆低,行了一礼后,简单就跟裴矩寒暄了两句。
裴矩已然猜出此人必是那长安第一才子了,见他给自己台阶下,心生好感,但是姿态摆出来了,就这样偃旗息鼓了,着实是有些丢人的,于是对着赵微,也还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
“咫尺!莫要理他!我倒要看他能如何!”
这下轮到裴矩尴尬了。
裴矩纯粹是想吓唬他们一下,在他们惊疑未定之时,再转口风说自己只是在说笑,这样既出了气,又不耽误差事。
到后面自己帮他们清点账目,计算盈亏。总之事情都帮他们做了,他们难不成还会去计相那里告状?这样未免太不识好歹了些,断不会有这样的商贾。
然而眼前这个黑黝黝的年轻人的反应,着实让他始料未及。
萧复此时只好出来打圆场,压低声音想要解释自己二人是来帮忙的,晋阳根本就不理会,只是兀自询问眼前的百姓存是不存。
萧复碰了好大一个钉子,转而只能面向看似更好说话一些的赵微。
“她是东家,我只是个伙计,爱莫能助。”
“吾二人是会计司协助前来作账的,刚才是有些许误会,兄台想必是长安第一才子赵微了,果然是一表人材……”
萧复很没节操的对赵微就是一通夸。
“……蹈矩他就是想与尔等说笑一番,谁知道竟是触了东家的霉头……”
赵微闻言抬眼看了看萧复,又看了看对着萧复不停做小动作的裴矩,摇了摇头。
“这位仁兄若愿留下,可以,至于他……显然心有不忿,还是算了,小本生意,当不得心怀不轨之人,若是二人不愿分开,那便一同离去吧!作账之人这里已经安排妥当了,实在是多你二人不多,少你二人不少。”
裴矩本就不满萧复如此低姿态,明明是官身,居然对一届白身低声下气,文人风骨何在?!
裴矩一时间被赵微的言语挤对的不怒反笑,哪家铺子的账房不是个宝贝?
“哈哈——作账之人?!莫非就是这几位寒酸的落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