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高远对自己说，妈妈下岗的事，程乾心里很吃惊。

他这么快就知道了？但他心里又满是欣慰，当年自己知道妈妈下岗都不敢跟任何人说，憋在心里，极其痛苦。

在学校的时候，伪装开心，回家之后还要陪着爸爸妈妈一起演戏，那段日子想起来就觉得惨。而现在，高远却能把这些告诉自己，不仅是因为信任自己，也代表着他不再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

程乾端详着眼前的高远，看起来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

“你是怎么知道的？”程乾问。

“我爸每天一回来，他们就吵个不停，可最近他俩突然不吵了。我想了想，自从表舅那天生日过后，他俩就变了，互相非常客气。我妈再也不让我催我爸回来吃饭了。我想家里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然后呢？”

“然后，我就发现我妈去我表舅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家书房里，再也没有我妈从单位里带回家做的账本。我就知道，我妈肯定是下岗了。”

程乾低估了高远的敏感。他知道这一切只是时间问题，逃避没有任何意义。当年的自己整整几个月的时间都像被一记重拳击倒在泥潭里，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爬起来。

程乾不能跟周围的任何人说，也不敢跟任何人说，只能强迫自己面对，过了很久，他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现在，高远却站在自己面前，主动说出了这些。

“他们为什么要瞒着你？”

“也许是担心我，怕影响我的学业……”

“那你觉得这样好吗？”

“我也不知道。他俩越是平静，我越是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变好一些，就会特别对不起他们……他们假装得也很难受吧。”

“你打算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不如你去问问你爸爸，听听他什么想法？”程乾知道，无论如何，这个问题都要高远自己去解决。

“我爸？他不会和我聊这些的。小时候，我和我爸走得很近，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跟妈妈越来越疏远，和我也一样，现在的他对我来说，就像是个陌生人。”

程乾内心感慨，明明是亲人，却在心里那么疏远。

“也许他也想跟你聊聊，但找不到机会。与其每天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倒不如好好找你爸爸聊一次。”程乾看着高远。

程乾想起自己29岁那年，和爸爸喝了一点酒，说起妈妈下岗，却还在假装上班的事，自己偷偷利用课余时间外出打工赚钱，被妈妈抓到，却挨了一通骂。

爸爸说他知道这给程乾带来了很大的伤害，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程乾记得爸爸说的一句话：“对不起啊，小远，爸爸妈妈也是第一次做爸爸妈妈，没什么经验。如果有让你觉得难过的地方，请你原谅爸爸妈妈。”

想起这些，程乾眼眶有些湿润。他连忙站起来掩饰情绪。

高远想了想程乾的话，点点头。也许，这也是一条路。

“对了，你跟吴彬的关系怎么样了？”程乾又问。

“我和吴彬？嗯……我没那么讨厌他了吧。”

“你也可以试着跟他聊聊天，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此刻的高远应该不会知道，后来，吴彬成了他最好的朋友。

高远不明白，只能点点头：“那个，程老师，你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不想让别人同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