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一大早，程乾就往杂志社去取王叔的手稿复印件。

他知道真相即将大白，但心里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劝自己不要知道这个真相，或者慢一点儿知道。从春城工大车站换乘公交车，到杂志社只需十分钟，但程乾选择步行。

天上微微地飘了一点小雨滴，像某种征兆。

程乾终于还是走进了传达室。

“请问您是？”

“您好，我之前和编辑约好，来取一位作者的手稿复印件。”

“您就是程老师吧。您好，我是王志明的编辑，我姓易。”易编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整理得服服帖帖的。

程乾没想到编辑会专门等着自己。

易编辑请程乾坐下，倒了一杯茶。

“程老师，接到您的电话后，我就想着必须和您见上一面。王志明的手稿我已复印好，可以给您一份……”

易编辑欲言又止，“实不相瞒，这篇文章在我们杂志社内部引起了很大争议。在评选过程中，很多编辑觉得这篇文章文笔太差，逻辑混乱，但它很真实，就像真的一样。我当时就想，这篇文章的作者没准儿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听完这番话，程乾心里很难受，在周围人眼里，王叔确实是个疯子。就好像此刻的自己，如果把所有真相说出来，无论是说给谁听，别人也一定觉得自己是个疯子。

“程老师，我想问一下，现实中的王志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程乾没有直接回答问题：“易编辑，我和您一样，对王叔充满好奇。如果要问我的意见，这个世界太大，任何事都可能发生在任何人身上，不相信的人认为是科幻，相信的人认为是事实。”

易编辑点点头表示认同，追问道：“那现在王志明的情况是否如他文章里写的一样？他是真的有精神病吗？”

“我不知道是因为他已经有了初步的精神症状，才写的文章，还是写了文章之后出现的症状，但无论如何，文章里的内容都已经开始困扰他了。”程乾诚恳地回答。

“其实，虽然这篇文章是虚构的，但我相信文章里的情节。”

易编辑停顿了一会儿，“我小时候，一个冬天的晚上在公园湖上玩，突然冰面裂开，我掉了进去。就在濒死之时，突然有个人把我救上岸，等我缓过神来，那人已经不见了。这件事我记了很多年，直到有一天，我在镜子里看到现在的自己，我才发现，记忆中救我的人好像就是镜子中的那个人。程老师，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在某个时刻，突然会出现一个人帮助你，告诉你某些道理，然后消失在人海中。”

听易编辑说完，程乾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安慰。“我相信您的说法，我也觉得有些人的人生之所以转折，也是因为受到一些突然的外来帮助。我也曾这么想过，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来取王叔的手稿复印件。”

“这是他的手稿复印件。如果您在看文章的过程中有任何新想法，请务必告诉我。”易编辑从包里拿出一沓王叔的手稿复印件。

“谢谢，那我先告辞了。”程乾站起来，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用塑料袋把复印件包好，放在大衣内侧走了出去。他找了一家人少的小店，要了一碗面，坐在角落，把复印件拿了出来。

手稿中，有些话被重复了好几十次，比如“为什么他会告诉我这些！”。整篇手稿当中也常常使用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