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到这份上了,并且在去乌头渡路上,刘昌郝说可能开封府会来人,然后该怎么说,现在不但来人,开封府尹本人来了,还有一个什么司使,那还怕什么。一五一十将梁家父子经过全说了一遍。
石得一性子急,在边上尖叫道:“梁永昆,梁得友,你们知道你们诬告了什么人?陈公,奇怪,为何此村无人知西坡居士?”
西坡居士?武知县脑袋忽然炸开,难道那个书呆子就是传闻中的西坡居士?但他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包括小水利书、棉花。
“此子志向远大,品性高洁,会不会向村民炫耀之?”
“唉,说说也可以的,若是说了,岂会遭此大劫。梁永昆,梁得友,陛下也对刘昌郝器重之,汝还敢继续诬告?”
梁永昆父子脑袋也要爆炸了,怎么冒出来一个陛下,梁永昆喃喃道:“小民终是他父亲。”
“卢孔目,你精通律法,说说父母打死儿子,何当无罪,何当有罪。”
一个青衣胥吏站出来说:“按照律法,不孝,父母杀之,勿论,过失杀之,勿论。”
“然其不孝乃是指殴打父母,极度侮骂父母,谋反、逆(作恶)、叛,平常争执,非是在不孝杀之勿论范畴。”
“秦时也有类似古法,虽曰免老告人以为不孝,谒杀,当三环之不?不当环,匾执勿失,仅是匾执勿失,将其抓捕,非是立即处死,平常是三环(三次劝返)后才会受理,以防年老人滥告。”
“故我朝律法又规定,子女违反教令,父母杀之,徒一年半刑,无辜而杀之,可判流刑。”
“梁家情况更是特殊,非是其父动手,乃是其弟,致兄死者,弟亦判死刑!”
不管是不是你下令的,动手的乃是梁得宁的弟弟梁得友!这才是正确的宋律诠释。卢孔目虽精通律法,像梁永昆这样的奇葩也终是少的,他说道:“虽关孝道,人命亦重要,且情况特殊,刘有宁殴打的乃是弟、妹夫,非是其父母,并无不当举措。”
但终是沾到了父子关系,所以刘昌郝纠结了许久,也幸好有了这份纠结,不然今天最少污了名声。陈绎额首,碰到了这样的事,不管什么人都会为难,况且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士子,或许那天刘昌郝的处理,已经是最好的方式。
“梁氏父子如何判之?”
“梁得宁平时无不孝行为,弟弟妹夫来抢钱,也仅是护着钱不让他们抢,而其弟弟妹夫却为了几十贯钱,置之于死地,无论有无其父母之令,是以弟犯兄,当徒一年刑,其父亦须十杖。然须派人询问马大夫,伤者情况如何。”
原来不是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啊,外面围观的人纷纷说道。
卢孔目正色对外面观者说:“父即便无辜将子女有意打死,亦仅是流刑,然子女殴打父母,侮骂,稍重者,便是死刑,父母有生养之恩,故为上,诸位须记之!”
许多人心里又戚戚起来,纯孝的人终是少的,有不少人家几句老不死的是会骂的,这样情况闹到官府,当然不会判死刑了,但重杖几十下是跑不掉的。
一一在笔录上签名或按手印,梁永昆父子收押起来,陈绎又安排一个胥吏带着两名官兵骑马回京城,向马大夫要证词,察看梁得宁伤势,若是属实,还要将梁得宁两个妹妹抓起来,未必会判徒刑,但杖刑基本是逃不了的。
又审肖娘子的讼状,陈绎说:“薛勇,你是刘昌郝的邻居,那晚行窍,你说清楚。”
薛勇将经过说了一遍。
武兆麟在外面说:“陈公,那把刀小民带了过来。”
“递上来。”
武兆麟将马呈上来。
“薛勇,可是此刀。”
“正是此刀,虽未出事,然小民后来想起,也是心惊。”
外面围观的人大哗。
尉氏城也不大,外面便是农村,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几岁大的女孩子,一旦让梁得正两人于月黑风高之夜,带着刀翻到院子里,会有什么后果?
“肖娘子,你可知刘昌郝远去河东,为了何事。”
“奴家不知。”
“他深入前线,潜入敌境,几乎挽救了河东。”
契丹才刚刚知道宋朝修了堡砦,几个使者与韩缜争吵,韩缜拿出一张地图,是简化过的河东地形图,问,黄嵬山下边便是汾水河谷,汝国夺此地,意欲何为?几名契丹使者嚅嚅不知如何回答。
其实就是为了这个门户,与出兵无关,然而门户在手,契丹于河东也可以做到可攻可守,情况终是两样。但几个使者的不回答,让韩缜产生更大的怀疑,于是向朝廷禀报,虽然明知道契丹后面有的吵,但满朝君臣同样惊出一身冷汗。刘昌郝知道契丹以后不会用兵宋朝的,但宋朝有几人能知道,若此,都不会如邻大敌。
“挽救河东?”肖娘子茫然了。
“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妇道人家也敢欺之。”石得一叹息道,想想那些绝妙的诗词,地形图,棉花,小水利书,三字经,西坡对韵,是何等的才情,不过他也笑了起来:“陈公,刘有宁乃有大才也,然小智却不足。”
“终是少年,终是少年,”陈绎也莞尔一笑,若没有缺陷,那不是人,而是智近妖了。
肖娘子忽然说:“二公,然他让奴家与丈夫和离。”
咦?
陈石二人皆一愣,不管梁得正是什么人,让人家和离是不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