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借行商之名,曾数度前往陇西、南安。自民众、府衙吏员口中得知,如今刘曜似已遣使前往邺城,意欲与石赵议和。然诸郡县中,却仍未有松动迹象。陇西地带虽已人烟稀少,然各郡县官吏仍是整日派遣兵士、吏员,刮地三尺剥削民户,收取钱粮。”
“各郡县军力调动情况呢?”李延炤继续问道。
“狄道如今屯兵不下八千,陇西与南安略少一些,但也依旧有五六千不等的规模。”汇报人轻咳一声,又道:“各地民众不堪剥削,先前曾有数支氐羌小部落,联合左近郡县民户,起事反赵。然刘胤率兵很快便将此次乱事镇压下去。俘虏近万人,分派到各郡县中,成为奴隶或充任为兵。那些小部落的头人,据说已均被刘胤处死。”
“如此一来,便说得通了……”李延炤沉思片刻,缓缓道:“辛苦你了,崔阳。待会我令陶恒将你伪装成犯人送出北门,随后给你一匹快马,你便继续前往陇西,充任哨探。”
李延炤起身行至崔阳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如今,你便是李某人的眼睛。独自在外切记小心行事。凡事如无把握,便宁可蛰伏起来,静候时机。”
“属下谨记!”崔阳抱拳道。
李延炤行出门,向门外士卒道:“且将骑营陶百人将唤来。”
不多会,陶恒已大步行入屋中。进门之后,望着屋中已取下毡帽的那人,惊讶得合不拢嘴:“崔阳?”
崔阳笑着起身,抱拳道:“陶百人将,别来无恙啊。”
二人寒暄了一阵。崔阳在这种情形下神色显得有些尴尬。而陶恒望着崔阳,眼中则满是好奇与探询之色。
李延炤拍了拍手:“陶恒,稍后我给崔阳换身衣物,将他伪装成囚徒,用布袋套住脑袋,装入囚车中。你领一什骑卒将他押出北门,找一僻静无人之处,将他解下,而后给他一匹快马,令他自去。”
“属下遵命,这就将之套上麻袋,押上囚车送出城去。”陶恒躬身抱拳,以示遵命。
“不不。”李延炤连连摆手:“今夜有场大戏,陶百人将不看完了再走吗?”
听闻李延炤此语,陶恒心中也升腾起无尽的疑惑和好奇。他迟疑片刻,而后抱拳道:“属下谨遵长史之命。”
“未时整,你便将营中骑卒集结起来,随后出城,分散前往各处,酉时城中必起火,见到火光,你率领所部骑卒,也切莫慌张。待城中暴民向城外逃散之时,你可率骑卒出动,尽量将之生擒。若逃散的暴民仍反抗,再就地斩杀!”
望着陶恒转身远去的背影,李延炤又出门,唤过守卫士卒:“且将刘督、曹督、周百人将、魏百人将召集前来。”吩咐完后,李延炤回首望着屋中的崔阳,淡淡道:“你且到里屋暂避一会,稍后须你出城之时,我自会唤你出来。”
片刻之后,刘季武与曹建一同前来。等了一会,周兴与魏旭亦是先后到达。四人各寻一张几案坐定,看着李延炤凝重的神色,皆是疑惑不已。
李延炤取出一幅地图,摆在桌案上,唤四人近前:“我已闻报,部分氐羌之民受敌军探子蛊惑,以缺乏粮食为借口,打算在今日入夜,城门关闭之前,集众冲击县府府库,夺得钱粮。然敌军探子很可能借此时机行他们图谋之事。周百人将,你且率一队战锋营锐卒据守县府,府库离县府极近,务必护卫辛明府周全!”
“末将领命。倘若明府不测,末将甘愿伏法!”
“魏百人将。你且率射声营士卒据守城头。待暴民进城之后,便即刻拉起吊桥封闭四门。城上据守的射声营士卒自行射杀入城暴民。”
“属下领命!”魏旭起身抱拳领命,而神色中却透出几分不解。
“曹督领百名战锋营士卒巡城。巡城之时,应与平日一致,万不可使暴民看出端倪。”
“属下,领命!”曹建神色虽中与魏旭一样透出不解,却还是很快抱拳,示意自己领命。
“刘督,你便率剩余战锋营锐卒留守营中,可先令士卒在营内活动,酉时初刻着甲拿刀,待听到县府号鼓之后,再立即集合出营。何处有暴民滋事,便往何处去!”
“喏!”刘季武抱拳叩地,言简意赅。
“各人所负职责,皆已分配到位。今夜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到时候李某人认得诸位,军法却不认得诸位!还望诸位切莫懈怠,务必将此番敌军探子与暴民镇压下去!”
“今日王诚与雷融领健锐营前往西山操练。王诚那里我已做了交代。倘若雷融有二心,王诚可当场将之击擒!”李延炤言及的雷融,便是此番前来投靠的几个氐羌人部落之中最大的那一支部落首领的长子。李延炤征召氐羌子弟入军之后,请各部落头人选出一人,暂时带领这些氐羌士卒,雷融便在公推之下,出任了这名将佐。
几乎与此同时,在外城西南角的一间空置的小茅屋中,十几名氐羌青年正聚集在一起,昏暗的屋中,一盏油灯闪着昏黄的光芒。先前那名唤作阿虎的青年,正神色兴奋地望着自己的同伴:“各营中主力一千余人,一大早便离城,方才,便连骑卒也已出城。举事便在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