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清原以为碎掉一个青瓷会是这个年末的终章。

却不料只是个开始。

除夕日接下来的时间里，类似瓷盘清脆的碎裂声反复响起——从黄梨打造的结实木椅，到白水晶雕琢的精美杯具，再到银制的刀叉与汤羹，在郑清的接触下一一毁损。

见证了男巫连续压垮了两个椅子、捏碎五个杯子、揉弯一套餐具后，即便迟钝如苏芽，也意识到这绝对不正常，没办法继续说‘碎碎平安’了。

“我会赔的。”

年轻公费生喃喃着。

显然，他还没有适应青丘公馆主人的身份，仍旧以客人身份要求自己，看着面前被戳进白色瓷盘里的叉子，他欲哭无泪——只是想吃个虾球，怎么就这么难？连平日软绵绵的银制叉子竟然都能被他硬生生捅进脆硬的瓷盘里。

这种事情到哪里说理去？

此时已经是除夕夜。

餐厅里那张华丽的长条餐桌被撤掉，换成了一张枣红色的圆桌。桌子不大，可以让郑清、苏施君、波塞咚近距离坐在一起互相夹菜。桌子中央也没有插或其他盆景摆件，桌上满满当当装着各种郑清非常眼熟的菜品——红烧鲤鱼、蒜蓉虾球、酱牛肉、手撕鸡、凉拌的莲藕与腐竹、丸子汤等等，甚至还有一小盘饺子——与青丘公馆平日所用截然不同，很明显，是为了迁就郑清的习惯。

郑清没有立刻张口咬住那块藕片。

啪！

清脆的响指声让原本沮丧低头的男生重新抬起头，是苏施君示意女仆们将郑清面前的餐盘杯碗全部撤掉，只多留了一张干干净净的桌布。

“唧唧，唧唧！”

男生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咬住了那块藕片。

圆桌斜对面，穿着漂亮马甲的小狐狸支着耳朵，很没礼貌的嘲笑着郑清的笨拙，而男巫却没有丝毫反驳的心情。

“嗤嗤……”斜对面传来小狐狸低低的嘲笑。

苏施君放下餐具，摸了摸旁边的高脚酒杯，声音很轻的答道：“月下氏族里流行一个观点，能够彻底压制一种血脉的，只能是更高级的血脉。或许你的血脉早已在与禁咒接触过程中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变化，又或者，你的身体里流淌着某种连你也不清楚的更高级的概念……魔法在上，万事皆有可能……新年快乐！祝你们两个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然后女巫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在没有经过确切检查之前，不能排除任何可能性。禁咒的可能性当然很大，唯一的问题在于，按照我对血脉改造的一点浅薄理解，如果禁咒消灭了那些‘肉芽’的生长机会，也就同时掐死了血脉进化的空间。在这方面，成长与代价是呈正相关的。”

“难道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吗？”男生低下头，看着自己张开五指，然后握紧，再张开，仿佛能够触摸到皮肤下那些细微血管里泵动着的强大气力。

苏施君一语不发，默默盯着他，举在半空中的手一动不动。

结果就是现在，那根簇新的餐叉正晃晃悠悠在白色瓷盘上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