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侃就像我的上帝之手,他用自己的力量,为我打造了一个脱离现实的乌托邦,这个舒适的乌托邦保护着我,也蒙蔽着我。我所看到的,不过是他想让我看到的;我所经历的,不过是他想让我经历的。
他自以为他的乌托邦牢不可破,其实,那只是自欺欺人的泡沫。
当我的乌托邦倒塌时,接受不了的人,不仅仅是我,还有他。
从医院里醒来时,我大脑一片空白,一度觉得自己做了个骇人的噩梦。然而短暂的混沌过后,那种清晰的痛感又回来了,喉咙里似乎还残存着一抹苦涩的咸腥味道。
“你醒了。”江侃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明明是七月的天,他的手却凉得让人心惊。
江侃呆呆地坐在床边,眼底一片乌青,眼睛里是一种带着绝望的恐惧和无助。越发瘦削的下巴上,青色的胡茬若隐若现,整个人透出一种难以言明的颓感。
——想来,他也已经看过那封信了。又或许早已找江序诚对质过了。
平日里光风霁月、万人景仰的父亲大人,猝不及防成了和毒贩勾结唯利是图的恶人。这种落差是致命的。之前有多尊敬,现在就有多失望。那双微醺的桃花眼沾染了尘埃,再也不会无忧无虑地笑了。
我看着江侃,脑海中冷不防闪过四个字:一夜长大。
所有将要脱口而出的埋怨和迁怒,就那样堵在了胸口。我突然分不清,我和江侃,究竟是谁更可怜一些。
“你信吗?”江侃抬眼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卑微地有些可怜,仿佛我说一个“不信”,所有的一切都能复原一样。
他想逃避,他想装傻,他想自欺欺人......但我做不到。
“江侃,我不会刻薄到,让你选边站。”我敛了敛情绪,认真道:“但今后我要做什么,你也没有权利插手。”
江侃的眼圈红得厉害,良久,他低声道:“我会把这件事查清楚,给你一个交代......”
“你想怎么给我交代?大义灭亲吗?你做得到吗?我需要你给交代吗?这话应该对沈巧讲吧?”我看着江侃的脸,用力敛了敛情绪,缓缓道:“……对不起,我明知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
“江侃,”我淡淡开口,“我们分......分开吧。”
“分开?”江侃抬眼看着我,面无表情地重复道。
蓦地,他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喃喃道:“说得多轻松啊,张钇锶,你真行。”
“那你让我怎么办!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我看着江侃,悲从中来,蜷在床上嚎啕大哭起来。
“张钇锶!张钇锶你冷静点!”江侃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低声喝道,“你冷静点好不好!”
说罢,他不由分说地将我抱在怀里,有些生涩地用手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柔声安抚道:“我在,我一直在。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一直在!”
......
傍晚时候,我找了个借口支开江侃,只身溜进了沈巧的别墅里。那幢别墅是江侃名下的,很久之前沈巧就给我配了一把钥匙。事情发生后,警察给出的鉴定意见是排除他杀,那幢别墅此时已经被封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