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

他重复这两个字，

像是要把十一年来欠余秋叶的那几千或者几万声“妈妈”，都全部补齐，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秋叶，只觉得视线和脑子里都是一片混乱。医生说的没错的，她的身体根本经不起一场生产，

生产，对于女人来说，本来就是鬼门关上走一趟的事情，更何况，她本来就是在鬼门关边上走的女人，

这一次，她是彻底把自己送进去了。

但是她不后悔。

星空会有人照顾好的，她唯一不舍得的，还是慕星崇。

秋叶半开半闭着眼睛，

气若游丝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哭喊，

她的意识能告诉她这个人应该是她的儿子，但是，她的眼睛已经不能再睁开看他一眼，

“星……空……”

微弱的声音隔着氧气罩，若不是小孩子听力较强，加之母子之前真的可能存在心有灵犀，没有人能听得见她在说什么，

“妈妈！我在，妈妈……”

星空说着，眼泪又要流。

“不……哭……”

“妹妹……没事……”

星空点头，拼命的点头。

可是就这样的点头，眼泪才终于不受控制的掉了出来。

“妈妈，你也不能有事！妈妈你不能有事，我求你了……”

孩子跪在床边，两只手拼命的牵住余秋叶的手，似乎，是试图用这种方式挽留她的生命，

痛哭的声音，一下子让旁边的几个医生护士不忍心碎，有几个忍受能力较弱的，已经自制不住哭了出来，

但是，余秋叶其实并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她现在的世界，是一片虚无，半闭的眼睛，能看见医院苍白的天花板，不过她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天花板还是她自己脑海中白色的幻觉，她已经走到尽头了，可她明明才有二十多岁而已，

也许这就是偷尝禁果的下场吧，

过早的经历一些东西，所以就会过早的结束，

“星空……”

“妈妈……”

“答应妈妈……”

电视剧里都是这样的，说答应的时候，就差不多了。孩子内心开始本能的抗拒，一把甩开了那只枯瘦的手，

护士医生见他这样，立马心吊了起来，本能就要上前。

秋叶的手就这么从半空中垂了下去——

余星空这个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一边跌坐在地上，不断的哭泣，后退，

他不想听，他拒绝听，可是，他不得不听，

“星……空。”

那样虚弱的母亲，

他要怎么拒绝？

“妈妈！”

星空忽然恍然大悟，冲上去，“咚”的一声跪下来，重新紧紧握住她的手，

一边嚎啕一边说，“妈妈，你说，你说，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余秋叶这才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儿子的手，还是暖的，比她的手暖多了，

她想坚持着，但是她太累了，她怕自己做不到，所以，先把他叫进来，说这些话，

“星空……”

“照顾好你爸爸，还有曲阿姨……”

余秋叶说这些话的时候，余星空一边点头，一边已经哭得完全没有人样。

抽噎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只能拼命的点头，

“星空……答应我……”

秋叶看不到他的点头，只有听到他回复才放心，

“嗯……”孩子，用了最大的力量，在这个时候发出了一点声音，

生怕她听不见，嘶哑难听的又放大了音调，“好！……好……”

“答应我……”

“永远，不要让你爸爸…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