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华啜饮了一口茯苓提前泡好的正山小种,便在铺着淡绿色玉堂富贵垫子的玫瑰椅上落了座,翻开了前日不曾读完的?青州志?。
前世里不曾留意,今生虽然重新来过,眼前依然迷雾重重,不晓得何时才行拨云见日。陶灼华怅然掩了书卷,手里握着杯盏发呆。
空气中漂浮着松墨特有的香味,闻着令人心神安宁,陶灼华却有些收不住自己的思绪。复又提着裙裾地下了楼,陶灼华瞅着书楼里满架古籍、还有那些一字千金的前朝遗迹,陷入深深的沉思。
七月中旬的一个午后,老管家接到了陶超然寄回的第一封信。
海上通讯不便,陶超然是请了阿里木帮忙,由他的信鸽将信送回陆地,再走官府驿站将信递回陶府。
除却道了安好,陶超然吩咐老管家立即紧缩陶家名下的产业,务必韬光隐晦。还指了京中几处烈火浇油的产业,要他抓紧时间易手。
信里另附着写给陶灼华的家书,陶超然言简意赅,在那里头指明了自己这一趟西洋航行的线路,郑重允诺了陶灼华大阮再见的约定。
老管家心有疑虑,对主人的话却半点不打折扣。瞧着主人写得十万火急,他星夜便派出心腹之人北上,直奔京都皇城。
陶超然的家书令陶灼华无比欣慰。除下那一身孝衣,她特意换了身陶春晚赠予自己的银线刺绣缠枝花郁金束裙,外头罩了件玉簪白滚郁金色宽边的夹衣,又将那家书仔仔细细读了一回。
掐算着行程,陶灼华细细推测,舅父一家的船队此时早出了大裕地界,只怕已然离了中原,航行在通往西洋的浩渺大海之上。
今生还未与苏世贤照面,第一个回合却赢得干脆漂亮。
想那苏世贤怀揣瑞安长公主的指示来到陶家,也不过人去屋空,唯有自己弱女一个,由得他费心拿捏。
陶灼华晓得因为大裕兵败,陶超然对自己的话上了心。而老管家使人进京,大约便是舅父采取的第一次行动了。
那时节瞧着陶家的藏品公然挂在苏世贤的书屋,她心里既恨且苦,唯有暗自神伤。如今却是金蝉脱壳,叫苏世贤乘兴而来败兴而返。想到此节,陶灼华不由言笑晏晏,眉间似灼灼桃花,姹紫嫣红无限。
娟娘瞧着陶灼华脸上带了笑容,自己也跟着高兴,晚间亲自下厨弄了几个小菜,再取了盏玫瑰露,主仆三人依旧同桌用膳,开开心心消遣了一回。
陶府里重又回复往日的宁静,陶灼华院内正屋的的白烛与牌位却一直未撤,陶灼华时常过去烧些纸钱,抚摸着母亲的牌位说几句话。神情虽不是特别忧伤,眸子却格外幽静深湛。
娟娘瞧着陶灼华方才添了些红润的小脸,生怕她睹物伤情再添些心病,便婉转地提醒了一回。陶灼华只是浅浅而笑,眼眸轻素若醉:“咱们再等几日,指不定还有从远处赶来祭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