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潇潇,一地琼华如练挂上霜枝。远处蝥吟切切,打断了苏世贤的思绪。
想着在青州府初见陶灼华的惊艳,苏世贤有了更大胆的设想。十岁的女孩子如今已然有着秋水盈盈之姿,堪称沉鱼落雁。再过得几年出落得出类拔萃,便是一步登天也未必没有可能。
苏世贤越想越是心惊,感觉做事一定要留有余地,纵然不能与陶灼华握手言和,也不能让她对自己存心嫉恨。
瞧着外头还是杳无人影,苏世贤才待招手使人去催,便听得一阵轻微的脚步窸窣,原是忍冬随着去请陶灼华的小厮一同前来回话。
她手里提着盏实地白纱的兰纹小灯笼,先往树上一挂,再向苏世贤屈膝行礼,语声清脆地回禀道:“大人,灼华郡主说她已经歇下了。如今更深露重,怕再起身着了凉,更耽误礼部大人们的行程。便改日再来拜会大人,望大人见谅。”
苏世贤方才将如意算盘打得门儿清,本待好生演一演慈父胸怀,却被人晾得干脆彻底,脸色不觉便是一沉黯,沉声问道:“她这么早便歇下了?”
忍冬提着靛蓝色的裙裾,复又前行几步,低声说道:“自然没有。郡主她只是换了衣裳,如今歪在榻上看闲书,还与娟娘几个有说有笑,何曾有半分睡意?大人,她便是故意不来见您。”
苏世贤自然晓得陶灼华对自己存心回避,十年的隔阂与疏离,岂是那么容易便轻易打开?只是,他如今有了更深远的打算,并无意追究她对自己的怠慢。
再往深里去想,这个女儿打从出生便未同自己住在一起,自然谈不上什么情谊。除却绝好的算计,苏世贤念及她往后一个人在大阮的孤苦无依,偶尔也会闪过那么一丝对她的恻隐。
对陶灼华的感觉便总是那么奇怪,苏世贤觉得两人虽然不亲近,总归有着那么层血缘的关系,更何况将她放在大阮,或许日后会成为自己的助力。
再退一步说,便是她在大阮寸步难行,自己布局不成,两人之间有着再多的隔阂,也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一个丫头瞎三话四。
忍冬前半部分话还好,后头一句显然含了挑拨的成份。苏世贤眸中霎时结了些霜花,喝止忍冬说:“这是灼华想的周全,肯以大局为重。她既已更了衣,难道大晚上还重新梳妆不成?便是今晚不来,也没有什么。你一个做奴婢的,须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莫再发生背后编排主子的事。再进去传话,便说既然灼华已然歇了,那就叫娟娘来,我问几句话。”
忍冬却是悄悄撇嘴,绽开嫣然一笑。她轻摇了一下腰身,靛蓝色的长裙便抚过碧绿暗纹的绣鞋,神色里便添了些高傲。
依然语气平静,忍冬的话里却分明多了丝不服。她恭敬地回道:“大人,并不是奴婢有心搬弄是非,挑拨您父女的关系。实在是离府时,长公主殿下有过吩咐,要奴婢务必留意郡主的一行一动,随时报与她知晓。奴婢是府里的家生子,更须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主人的话从来不敢违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