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灼华意兴阑珊地揪着青瓷花斛间新折的榴花,微微叹息了一声。
娟娘挑帘进来,瞧着陶灼华又是郁郁寡欢,少不得打起精神逗她开心。
“小姐,再过几日便是端午节,咱们今年包几样馅的粽子?陛下与德妃娘娘那里要不要送几枚?”
五月初五,她与何子岑的初遇,陶灼华又怎会忘记。她回过神来,笑着与娟娘说道:“咱们今年依旧包些黄米饴糖、黑米红枣两样,双黄莲蓉的少来几个,再问问菖蒲与忍冬爱吃什么口味的,总不好厚此薄彼。”
娟娘应了声,便叫了茯苓一起去预备馅料。两人将煮过的粽叶泡到清水里,娟娘忙着挽起袖子泡米,茯苓便蹦蹦跳跳去问菖蒲爱吃什么馅的粽子。
菖蒲正坐在花阴下替陶灼华绣着一双茉莉花的云锦袜子,她将袜子上的线头咬下来,偏着头静静想了一起,露出个怀恋的笑容:“不晓得你们爱不爱吃苞米粽?里头只加点冰糖,味道真是香。”
便是留在记忆深处的怀恋,菖蒲记得那时家里无米,母亲为着哄几个小孩子开心,将头年的老玉米泡软了包成粽子,便似是过年一般开心。
此去经年,一家人早已阴阳两隔。难得茯苓主动来问,菖蒲触动从前的心事,忽然特别想尝一尝当年吃过的苞米粽子。
忍冬立在花架下绣着手帕,听着菖蒲的话露出鄙夷的笑容,拈着银针说道:“果然是上不得台面,苞米是用来喂养马匹的东西,哪里算做粮食。要我说还是包些咸肉糯米粽最为可口,茯苓,你可别忘了同娟姨说上一声。”
因是陶灼华吩咐在前,茯苓虽然看不惯忍冬一幅张狂的样子,还是闷闷应了一声,回来说与娟娘知道。娟娘便先切了一大块精五花肉犁成小段,再加酱油细盐腌渍好了,盛在大海碗里。
还未到吃苞米的季节,菖蒲这个口味到有些奇特。娟娘曾听她说起从前的往事,晓得小丫头这是思念亲人。更不忍拂却她的念想,娟娘想了一想,便将去岁的老苞米拿水泡上,预备下午用石磨磨成浆汁来用。
午后南风熏然,院子里花香徐徐,娟娘指挥着几个小丫头将泡好的米与粽叶都搬到花荫下,几个人便在花荫里有说有笑包起了粽子。
娟娘早煮好了一大锅绿豆冰沙,并新蒸的红糖发糕切成菱形摆在折枝蓝花的大碟子里,供小丫头们吃吃喝喝。众人有说有笑地包着粽子,欢声笑语不时隔着半掩的窗扇飞入内殿,直直撞向陶灼华心间。
外头花枝流连、笑语霏霏,她却度日如年。那声声欢笑到似是一把细盐,撒在她并未枯竭的伤口上,如钝刀子在心头一点一点的凌迟。
手上握的一本线书并未读上几页,那些黑色的小字宛如跳动的音符,在这个寂静的午后都化做写不尽的相思,生生烙得陶灼华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