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仁寿皇帝果然晓谕谢贵妃,因德妃娘娘身体违和,丹桂园之行便就取消,今年的仲秋夜宴依旧设在宫内,要她会同顾昭仪等人打理。
谢贵妃接了这道圣旨,气得脸色时红时白。早先被她列上名单的人本来沾沾自喜,却也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唯有顾昭仪因德妃娘娘小恙而受惠,自谢贵妃手间分得一部分协理后宫的权利,将仲秋夜宴打理得齐齐整整。
后宫中的局面发生微小的变化,有些个嫔妃自以为探得了圣意,那杆天平便开始往德妃娘娘这边倾斜。德妃最瞧不得墙头草随头倒,对于此前围绕着谢贵妃打转的人毫不理睬,难得硬气了一回。
桐叶将要落尽时,何子岚面上笼着层浅愁,悄悄寻了陶灼华说话。
她命小环守在门口,只余了两个人坐在殿中,有些担忧地拉着陶灼华的衣袖道:“灼华姐姐,若是你发现与你最亲近的人对你说谎,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发觉最亲近的人对自己说谎,心里必然是万分难受,陶灼华眼前忽然闪过前世何子岑黯然的面庞。那时不晓得夫妻间该坦诚相对,她想要一人承受瑞安所给的压力,却弄巧成拙,以至最后铸成大错。何子岑误中瑞安反间之计,对她百般猜忌,以至于临阵对敌时频频分心,导致一败涂地。
追根究底,当是两人还不够完全信任。都将要替对方分担些风雨,却又都采取了不恰当的方式。
思考着何子岚的问话,陶灼华认真说道:“若我至亲至爱的人对我说谎,我当求证一下他是否身不由己,亦或有什么难言之隐。若我不得以而为之,或许是认为这善意的谎言才是保护对方的方式。”
何子岚似懂非懂,抬起张清湖潋滟的面容,露出抹无奈的笑意。
陶灼华便接着往下说道:“若是我能够选择,自然希望这至亲至爱之人能与我坦白,彼此敞开心肺,才是最无限的信任。”
何子岚最亲近的人当属何子岕,陶灼华无意挑拨这姐弟二人的关系,只安抚地握住她的手道:“凡事莫钻牛角尖,多想一想对方是为了什么。你也可以好好同对方说一说,叫他晓得你的心意。”
何子岚又是一声浅浅的叹息,她犹豫了片刻,才对陶灼华说道:“灼华姐姐,有件事我已经藏了多时,不说出来心里总不痛快。子岕身上穿的明明是高嬷嬷替他缝制的新袍,他却骗我说自打高嬷嬷出宫,他从未与她见面。”
何子岚针线上功夫深厚,从前又常瞧见高嬷嬷缝制的东西,对她的手艺十分熟悉。何子岕前些时穿了件淡灰暗菖蒲纹的外衣,她一眼便瞧了出来,却故意问何子岕可有高嬷嬷的消息。
何子岕霁月彩云般的脸上挂着澄澈的笑容,冲她微微摇头道:“姐姐既然不喜欢高嬷嬷,她如今出了宫,子岕便不与她走动。”
话虽然体贴,却更让何子岚窝心。她只是敷衍而笑,再不曾多说一言。
这对姐弟与高嬷嬷的关系显然大相径庭,见陶灼华若有所思,何子岚生怕陶灼华以为自己捧高踩低,闷闷低着头道:“灼华姐姐,我不是瞧不起外祖家中的老仆,只为她爱搬弄些事非,生怕子岕钻了牛角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