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府里老酒飘香,素日敌对的两个人相对而坐,燃起红泥小火炉酣畅而饮。
士子文人,多些清岫出尘的气质。无论是曾堕泥沼的苏世贤,还是刚直不阿的黄怀谦,都有那么一股子赏雪咏梅的兴致。两人从敌到友,如今更添了些莫逆,到好似寻见知音。
如今瑞安不在京中,苏世贤身畔少了牵制之人,到乐得清松自在。他在黄府盘桓多时,两人誓要一醉方休。
黄怀谦听了李隆寿经由苏世贤之嘴传出的口谕,眼珠轻轻一转便有了主意。
他捻须笑道:“明日就是腊八节,于情于理我们家都该去给孙府里送粥。我自会嘱咐拙荆,要她过府时务必给孙大人与老夫人请安。到时候能不能见到孙大人,大约能说明些问题。”
伴随着董大人致仕,孙大人虽依旧卧床,却俨然是京中老臣们的领袖人物。做为子侄晚辈的各府里登门拜访,本是对他的尊重。
黄夫人何氏若能趁着送粥,如此不显水『露』水地求见于他,也不会引起孙大人的戒心,苏世贤听得连连叫好。这一对从前的仇敌如今把臂同欢,再痛饮了两杯,便有小厮上来摆饭。苏世贤直待用过饭才悄然从黄府后门折出,回去自己府中。
腊八节的习俗例来如此,但凡关系好些的亲朋好友都会互相送粥,以图节日的喜庆。何氏早早吩咐厨房里多泡了些米,预备先渍上一夜,第二日一早好多熬些粥送人。
听得黄怀谦吩咐她明日去孙府送粥时,务必要给孙大人问安,何氏有些疑『惑』地说道:“孙大人素不见客,我不过见见老夫人也就是了,何必强人所难?”
黄怀谦不敢向夫人吐『露』他们对孙大人的疑心,只耐心对何氏说道:“我这里多日不曾登门,老人家前番还曾打发人来问,如今指不定挂念我这残腿。既然去了一趟,你见见孙大人,也是咱们的心意,更比那些个奴仆说得明白。”
何氏听得有理,便点头应允。只为见长者应该庄重,特意仔细梳妆,第二日一早命婢子为自己换过出门的衣裳,寻了件淡紫『色』遍地金的对襟帔子穿在身上。
因见外头天阴得沉沉,何氏又在外头罩了件耦合『色』哆罗呢的雪褂子,这才命丫鬟将煮得软糯香甜的腊八粥盛了一罐,亲自乘车往孙府送去。
孙老夫人每日除却与几个孙女闲话,大多的时候便是闷着,晓得何氏亲来送粥,喜得眉开眼笑,拉着她的手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又问及黄怀谦的腿如今将养得如何,何氏一一含笑做答。
记挂着夫君的嘱托,何氏便婉转笑道:“老爷子自己尚在病中,却对怀谦的伤腿极为牵挂,前几日特意派人上门探望,怀谦极是过意不去。今次晓得侄媳『妇』要来送粥,非要叫我替他给老爷子磕几个头,他才能安心。”
两府本是多年通家之谊,何氏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老夫人自是不能拒绝。
她略感为难地对何氏说:“你也晓得如今老爷子的脾气,先在这里宽坐,我打发人过去问一声,省得到了那里吃闭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