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梓琴走时寒冬料峭,回宫时正值桃花漫天,一树簇簇如火。
李隆寿听得佳人芳足踪,自是喜不自胜。他亲手折了几枝绯若红云的花枝,插入甜白瓷浮凸仕女听琴的掐丝珐琅瓶中,命人送去坤宁宫中,期待人面桃花两相映,好生叙一叙离情。
而此时的苏梓琴却并不在自己寝宫,她换下出门的衣裳,只来得及轻嗅了一下桃蕊的芬芳,尚未饮上一杯热茶,便就被瑞安急急传入御书房中。
瑞安冷眼瞧去,短短几月不见,苏梓琴面色晶莹剔透,宛若窗外一枝早绽的桃蕊,明艳处灼灼逼人,分分钟钟将自己比了下去,便难掩心中的厌恶。
苏梓琴发髻轻挽,显得有些慵懒,给瑞安行了礼便就坐上一旁的玫瑰椅。她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带着些娇慵说道:“人家方才回来,连头发都未梳好便接了母亲的传唤,是什么事这么急?”
瑞安自是想了解些大阮的近情,瞅着苏梓琴一幅不在意的样子,也只得故做亲昵地问道:“不过是许久不见,母亲有些想你。这一趟玩得可还痛快?”
苏梓琴手指有一搭无一搭轻敲着身畔的高几,露出几分百无聊懒的神情,闲闲答道:“也不过如此,不过是出去走走总比在家里痛快。”
娇媚的女娃儿身着十样锦百花盛开的交领对襟长褙子,领口缀着对翡翠玉兰花领扣,下头搭配一条玉簪白彩绣九幅湘裙,那聘聘婷婷的小模样无端添了娇媚。
不巧的是瑞安也着了件十样锦的云锦宫裙,绣着繁复的彩鸾腾云,比苏梓琴的更添华贵绮丽。母女二人撞衫,到底半老徐娘不及得青春二八,被脂粉精细雕琢的脸色不及清水芙蓉的冰肌,高下立时便分了出来。
瑞安心头火起,不怪自己平日净捡些与年龄不相称的鲜亮颜色,却迁怒于苏梓琴挑了与自己相似的衣衫,笑容背后便就浮出丝厌烦,不耐地问道:“可曾将母亲的话带给陶灼华?那丫头是如何说法?”
苏梓琴不去接瑞安的话茬,只拿手轻拽了一下裙裾,露出脚上青纻丝描金彩凤的丝履,却故意夸张地瞪大了眼睛,冲瑞安说道:“母亲,那个稍后再说,您猜这一趟我将谁带了回来?”
费嬷嬷便立在瑞安的身后,听着苏梓琴说话,将脖子抻得老长。媳妇儿娘家的亲戚早便传回了音讯,听得好端端一个姑娘家成了疯子,费婆子一颗心如被油煎火烤,日夜盼望着苏梓琴能将人带回来再说。
瑞安却是轻掸了一下衣袖,闲闲吩咐道:“费嬷嬷,世贤此时应当尚未离宫,你去给他送个信儿,叫他稍后一同去乾清宫。梓琴今日方才回来,咱们一家人也该团聚团聚。”
直觉里便晓得苏梓琴带回的人该是忍冬,瑞安深知忍冬不给自己传讯必是出了问题。连谢贵妃都翻腾不出她的下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久,苏梓琴带回来的必定不是个齐全丫头。
只怕费嬷嬷听了想三想四,瑞安便想先瞧瞧那丫头的样子,再斟酌一下是下接灭口,还是发发善心将她送还回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