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转世重生,骨子里有些东西却从未改变。
何子岑从清风与明月口中晓得当日榆林关外的惨状,这些日子的自责便如同重石压在心上。明知前世里自己这位好兄弟的军功来得蹊跷,他却不曾想着要提早去查探一翻。若他能更早些派人去榆林关,也许有些无辜的百姓便能免过一劫。
他撩起衣襟,重重跪在仁寿皇帝脚下,眼中蓦然便写满了悲痛,乃至哽咽着语不成句:“儿臣罪该万死,虽然揣摩子岩军功有异,并不曾想要派人前往榆林关外查看。此事的起因却是刘才人手下玄武前辈觉得不对,于春节前后跑了一趟榆林,回来将情形与灼华知晓。此后灼华才动儿臣,派出了清风与明月二人。”
何子岩接口道:“如今储君未立,朝中大臣们众纷纭。兄长非有心猜测,只怕冤枉好人,因此才请得孙将军出面,劳孙将军跑一趟榆林。”
孙将军也躬身行礼,既是气愤又是歉疚,他大声道:“臣久居榆林,对形势有几分清楚,不信那里有鞑子时常扰民。因此前阵也悄悄派人打听消息,与两位王爷所大同异。因此齐王殿下命老臣出面,老臣义不容辞。”
随同孙将军赴京的将士里头有他昔日的旧部,有几个仁寿皇帝依稀面熟,他们控诉钱将军心狠手辣,将点点滴滴都讲得清楚,自是再无疏漏。
那几个毛遂自荐的百姓给仁寿皇帝带来的,却是关外成百上千的百姓联名的血书,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实摆在眼前,钱将军与何子岩都是其罪当诛。
仁寿皇帝命何平安抚了随同孙将军回京的军民,这才唤了何子岑起身。
他自是晓得自己这个儿子性格温吞,处事又太过仁善。何子岑此刻与何子岩同争储君之位,自是不想使些卑劣手段,因此明知榆林关有异,却迟迟隐忍不发。乃至晓得殃及无辜百姓,此刻又满是歉疚。
性格中的缺陷,可以经由一次一次的经历所能弥补。唯有本质上的凶残,却是无法改观。不能因为一个饶恶便否定了他的大善,更不能因为一个饶善而忽略了他做下的大恶。
仁寿皇帝想着年少的自己是如何一步一步淌过荆棘,方能坐到今这个高位。自问这许多年间,自己未必不曾做过错事,也曾因为太想要顾全大局而对身畔的人纵容,却始终不曾因为觊觎高位而挑战做饶底线。
扪心自问,何子岑的性格缺陷好似是遗传了自己的一部分。
自己总想让旁饶毒疮烂尽时才肯连根拨起,因此这些年才对谢氏多为姑息。若能及早断了她的想头,大约何子岩也不会铤而走险,乃至铸成弥大错。
仁寿皇帝好似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他定了定神,向孙将军和蔼笑道:“将军一颗忠心堪比当日的昌盛将军,朕心间有数。将军且请回府,此事关系颇多,朕要好生思量思量。至于钱得贵,先命他春节回京述职,将军也替朕参详参详,该派谁去接替他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