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
立夏到来。
霏霏春雨之后,气温一下子高升。
寒城白天最高的气温,上扬至二十九度。
哪怕是武侯山下,也不见得清凉,热毒攻心,让人心神烦闷。
自打朱家事了,韩志强夫妇也离开安家……
安宁和井老师便远遁山林,搬进了猴头岭的林间小屋。
对于此事,韩志强没有发表意见。
安宁是修士的事儿,他们已然知晓,在常人眼里,高人就应该远离尘世,这是正常现象。
至于小宝,照旧在村子里滞留,全阴之体一天无解,他都不能离开安宁太远。
有王妈在旁照顾,无需牵挂。
小宝也算有了一段颇有趣味的童年生活。
每天和小伙伴们上山下河;掏鸟窝,捉青蛙,昨天还弄了一大盆泥鳅,让王妈炸得酥脆,通知安宁出山来取。
实则,若不是为了学习符箓法,两人也不至于进山做野人。
关键在于……
符箓篆刻,时不时就有灵光乍现,动静大得吓人。
安宁不想被让王妈紧张,更不想被小宝看到,出去给小伙伴们胡说。
符箓术不好学,从五天前开始钻研,至今未曾成功。
猴头岭。
林间小屋焕然一新。
屋顶上被太阳能能源板填满,这是托韩家弄来的高端货,充电三天后,就能实现自给自足的电能取用。
屋内有各种小型家电,电磁炉用来做饭;还有太阳能热水器和水泵,水管连接远处的山泉溪流,一个双人浴缸就摆在屋子的窗边……
很占地方,但的确是极有情/趣的事物。
冰箱上层是食材,下层则被井老师的各种冷饮雪糕填满。
一个信号接收盒放置在屋子角落,插上流量卡就能连通wifi,信号不比山外头差。
总的来说,林间小屋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中午。
井老师睡了午觉,从床铺上起来,扎起凌乱的发丝,走出了小屋。
屋子门前的阳光下,安宁光着膀子,手持狼毫笔在黄纸上制写符箓,一道符文行云流水般落成,符箓瞬间悬浮在空中……
灵气催动,那古怪神秘且繁琐的符箓铭文,一下子闪烁微光。
可是,没过多久。
扑哧……
一声脆响,黄纸符箓撕裂开来。
安宁叹息,沮丧得摇头,手掌一挥。
那破裂的符箓便被一道小火球吞没,不在这世上留下半点痕迹。
“还没弄好吗?歇一会儿吧,你都练了大半天了。”
井老师从三天前,就稍稍收敛了高冷的性子。
安宁被符箓术弄得几乎发狂,虽然表面不显露,但她知道,那种全情投入而不得结果的感受,会多么令人抓狂。
这些天,安宁少说练习了上千次。
“没事儿。”安宁回头,咧嘴笑着:“你放心,我估计今天就能成,已经找到感觉了。”
说着,他又回过神来,准备下一张符箓制写。
不过动作还未开始,或许又觉得冷落了媳妇,连忙放下手头的事物,走上前去搂着井老师:“哎呀,你别多想,我这几天是有点过于专注了,不过符箓术必须得学,这也是基础术法……”
“你听话,去玩会手机,或者找老孙和小白去林子里转转,等你回来,说不定就能给你惊喜。”
井老师心里微甜,看着安宁莫名紧张傻兮兮的样子,垫脚啄了一下他的脸庞,又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别管我啦,我玩会秋千,就在旁边陪你……不会无聊的,我戴耳机和余夏视频聊天行不行?她和男朋友去魔都了……”
一阵温情,安宁还是沉淀了心思,继续制写符箓。
因为井老师说了,所以……护体符是一定要弄出来的!!
……
貌似这山中野人的生活,略显苍白无趣。
可两人却都很满足,因为这空无一物的山林,一睁眼的全世界,都是彼此。
安宁在专心做事,井老师偏着脑袋静静看了许久,才转而一笑……
认真的男人,是真的很帅呢!!
摸出手机,井老师摆弄一会儿,就有消息传来。
她戴上了耳机,一个视频画面也被接通。
“哈哈哈,猜猜我在哪儿?”视频那头,一个靓丽的年轻女孩入目。
这是余夏,井老师的大学舍友,关系最好的闺蜜。
大学毕业后,也经常联系,偶尔出去逛逛街吃吃饭……
余夏一句话出口,井老师还没来得及答复,对面就又传来一句——
“等等,你这是在哪呢?下午两点,你该上班了吧?”
关于最近发生的事情,井老师并没有告诉别人。
辞职、私奔、乃至修行事的乱七八糟,发生的太快太急,就连她自己都没有缓过劲来理顺,自然没工夫告诉别人。
不过,到了如今,事情已然尘埃落定。
井老师开玩笑道:“在山里边修仙儿呢。”
“得了吧……肯定在学校和小盆友抢秋千玩,我说……你要点脸啊老阿姨。为人师表呢!”
井老师没说话,摄像头一转,慢慢拍摄了一下周遭的环境。
这一下,那边总算信了,惊呼传来:“哇,那,那光膀子的小哥哥,是你家那位吧?安宁?你现在和安宁在一起?真在山里边儿啊?你不是吧……嫁去山里,当压寨夫人了?别急……哇,我看到什么了,还有猴子?哪来的那么多猴子?”
一开声,便是连珠炮弹似的追问。
一直等她声音落下,井老师才不紧不慢道:“我辞职了,我俩私奔了,这是在安宁家附近的山上,我俩在山里度蜜月呢。”
这么一句话,可是将余夏给镇住了。
关于安宁和井老师的事情,余夏自然清楚。
奋斗、攒钱、买房,争取家里的同意。
如今算下来,已经努力了两年,怎么就又忽然放弃,直接放大招,玩私奔了?
一阵急促问询,又是劈头盖脸。
井老师一句句解答,隐去了关于修行的事情后,将前后大概都完整的说了一遍。
等余夏听完,便是久久的沉默。
“那你俩……准备结婚?可是工作辞了,以后怎么生活?”
关于朱家、韩家的事儿,井老师也没说。
“他带我走的,他负责养家呗,至于结婚……”井老师瞥了一眼那道专心致志的背影,微微努嘴:“人家还没求婚呢,结什么婚啊!”
“哇……”
“你不是吧,婚都没求,你就敢跟他跑啊?”余夏哭笑不得,思索片刻,又道,“不过,你家那口子够让人放心的,大学四年,你俩都成模范夫妻了,几乎就没吵过架吧?”
絮絮叨叨。
说完了井老师的事儿,俩人又聊起了余夏。
余夏这时候正在魔都。
这姑娘家里不差钱,大学毕业玩了两年,前段时间才找了份工作混吃等死。
和男朋友分分合合,却也是从大学谈到了现在。
这次出来,是上个月才闹完分手,复合后一起散心,重新培养感情。
“张明春那货我现在是烦透了,可偏偏还不忍心和他分手,上个月微博上和小姐姐聊得火热,被我发现,反过头来却说我和公司的人眉来眼去……”
“我说我辞职,你养我啊……他又扭扭捏捏。”
“他家情况不好,每个月工资还要寄回去给弟弟妹妹上学读书,哎呀……反正说多了都是泪,感情久了,真把爱人过成了亲人的感觉,这算是七年之痒吧?不对,还没到七年呢!”
一阵闲聊,说了一个小时才挂断。
井老师看了一眼依旧忙碌了安宁,没有打扰。
她翻看着手机,莫名停在了通讯录上……
扔掉的手机卡,后来还是在寒城补办了回来,井家人打了许多电话,她从来没接过。
最后是井父发来一条短信——
“要是有空,你们回来看看,你爷最近总念叨你。”
说是道歉吧,却没看到什么歉意的字眼。
倒是那句‘你们’,算是彻底承认了两人的关系。
井家爷爷年事已高,不过没在秦城,却是在秦北老家。
说起爷爷,言下之意,恐怕是家人准备正式让两人谈婚论嫁。
对此,井老师没有太多喜悦,脑子里总是回闪着如阴影折磨的片段。
手臂的伤痕已经在灵茶的效用下痊愈。
可心里的伤……还真切的疼着。
一整个下午。
井老师都在发呆,而安宁那货,毫无求生欲望的继续练习着符箓术。
五六点,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井老师进屋准备食材。
做饭?
不,她只是帮忙准备,炒菜的活儿肯定非安宁莫属。
等到准备好了一切,井老师正要去叫安宁收工,她的手机又嗡鸣的震动起来。
拿出一看。
十几条来自余夏的微信消息,数目还在不断增加。
点开一看,全是哈哈大笑的各种表情包。
‘你疯了?’
‘哈哈哈,疯了,疯了!’
‘捡钱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