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意情不自禁笑了一下,在他脑门轻轻一拍。
碎发扫到额前,遮盖住眉眼,井迟闭了下眼睛,宁苏意能看到他薄薄的眼皮上,淡青的血管。
好乖的样子。
宁苏意在想,他怎么可以时而邪气时而乖顺,切换起来没任何压力。
井迟站起来,抬手拨了拨额发,带她下楼:“走吧,面对疾风暴雨的洗礼。”
宁苏意:“你别这样说,我紧张。”
井迟:“你还会有紧张的情绪?稀奇。”
两人是乘电梯下楼的,走出电梯,客厅里一切如常。
三个小孩子陪井老太太看电视节目;三姐妹外加机长,四个人围着牌桌不动如山;琼姨在厨房里准备水果;大姐夫和二姐夫喝茶对弈,面色凝重,专注棋盘上的厮杀;井从贤和葛佩如夫妇俩不在客厅,估计到外面散步消食去了。
宁苏意和井迟对视一眼,同样的疑问:怎么回事,他们都不感到好奇吗?
井羡最先注意到他们,把手里的牌一推,不玩了:“来了来了,人来了,井迟,你个臭小子,害我好苦。”
艺术家的表述能力就这样?井迟鄙视她:“到底谁害谁?”
他和酥酥好不容易单独待在一起温存,说些悄悄话,她非要来掺一脚,丢了个炸弹就跑了。
井羡想想,确然是自己打搅了小情侣的好事,顿时心虚,撇撇嘴:“你自己跟奶奶解释吧。”
井老太太见两个孩子朝自己走来,手牵在一起,心里惊了一下,不动声色拿遥控器关了电视。客厅一下安静下来,搓麻将的声音也消失了。
井迟到老太太跟前,垂下头,对她说:“奶奶,跟您说件事。”
井老太太张着嘴“啊”了声,手在空中划拉两下:“你说,你说。”
大门在这时被推开,是散步回来的井从贤和葛佩如。两人皆是一怔,莫名感觉客厅里的气氛不大寻常。
井羡悄声走过去,挽着母亲的手臂,另一只手指了指客厅另一端,井迟的背影,而后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示意她别出声打扰。
井迟看了眼身侧的宁苏意,发自内心地笑了,按照在画室里提前与宁苏意讲好的说辞重复一遍,更多了深切的意味:“奶奶,郑重地跟您说,我和酥酥,我们在谈恋爱。您看着长大、最疼爱的酥酥,我喜欢了她好多年,现在终于达成所愿,希望能得您祝福。”
井老太太仰头看他说话,脖子都要仰酸,手里端着的一杯水洒了大半出去:“你……你你三姐她没开玩笑?”
“嗯。我是认真的,上次就跟您说过,我喜欢的姑娘您也认识。”井迟执起宁苏意的手,晃了晃,“您看,您可不就是认识酥酥?”
井老太太瞧了瞧宁苏意,咧嘴一笑,再三跟她确认:“酥酥,你来说,真的跟小迟在一起了?”
井迟摸了摸鼻子,怎么又是这样,他说的话永远没人相信,所有人只肯信酥酥的话。
宁苏意镇定地点了点头,说:“是的,奶奶,我们在桐花乡的时候就在一起了,没跟你们说。”
井老太太终于确定,不是老三在开玩笑,也不是井迟在撒谎,是百分百既定的事实,连忙放下茶杯,拉着宁苏意到自己身边坐:“快跟奶奶说,你们在桐花乡都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凑到一起了?是不是共患难,感动的哟,电视剧里就是这么演的。”
井迟皱皱眉:“奶奶,你别这么直白,吓到酥酥了。”
宁苏意倒没有被吓到,单纯有些难为情,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不是共患难,我们在此之前就确定了关系。”
葛佩如在一旁听完,笑得牙龈都露出来,实难注意形象。
井从贤拍拍她手背,轻咳一声提醒:“收一收嘴巴,下巴要脱臼了。不就是有儿媳妇了,你都当了多少年的外婆,还这么不冷静。”
葛佩如:“你不开心?那可是酥酥,打小在咱家住着长大的。我当初把她接来家里真是接对了,回头儿子得感谢我。”
老太太那边儿还热闹着,她拿手指点了点井迟的额头:“你嘴巴里说的话就没几句能当真的,那时候你不是说拿酥酥当亲姐姐的?害我以为自己乱点鸳鸯谱,结果,你这么多年心里的人就是她。”
井迟看了看宁苏意,无辜极了:“奶奶,你讲讲道理,酥酥那时又不喜欢我,我哪儿能说别的?”
老太太不跟他翻旧账,连着叹了好几声“真好呀”。
直到时间过了九点半,井迟才出声打断老太太的兴致:“您别拉着酥酥问东问西了,回头我跟您细说,现在挺晚了,您洗洗睡吧,我送酥酥回家。”
老太太:“回什么家,住一晚得了,又不是外人,房间都还留着呢。”
井迟:“……”
宁苏意不好意思留宿,自己提出来想要回家,锦斓苑距离这边也不远,开车回去方便得很。
老太太没再坚持,只一个劲儿地叮咛,叫她有空常来家里玩,井宅就是她家,千万别见外。
宁苏意笑着应承下来,起身跟老太太告辞,由井迟开车送她回锦斓苑。
路上,她把车窗降到底,大口呼吸空气。
井迟瞥她一眼,颇觉有趣:“姐姐,我敢说,没人见家长能有你这么顺利。你没看到我全家整齐划一咧嘴角的画面,滑稽死了。还有,我从没见过我妈那么不优雅端庄。”
宁苏意捧住脸,盯着窗外的夜景:“先别说话,让我冷静一会儿。”
她脑子里好乱,奶奶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到现在开始回想,她发现自己说了些什么完全想不起来,真叫一个兵荒马乱。